睡夢中的容清棠正置身於深深淺淺的明媚春景中,一隻漂亮的蝴蝶停駐在她左手食指第一個指節處。


    隨即很輕很慢地,振翅,離開。


    屋外的夜色越來越靜謐深沉。


    衛時舟在容清棠的床邊守至黎明時分。


    察覺她睡得沒那麽深了,隨時可能轉醒,他才鬆開容清棠的手,仔細為她掖好被子,回到外間的榻上。


    *


    狀元府內。


    懷穀正跪在庭院中。


    更深露重,但無論是懷荊和溫蘭,還是懷文和懷樂,都仍未回房休息,隻沉默著站在庭院內。


    僵持了一夜,懷樂忍不住問:「師父,發生了何事?您為何要罰師兄?」


    今日師妹大婚,懷樂在狀元府送了師妹出嫁後便去雨隱樓內宴請了城中許多人。


    可等他從雨隱樓回來準備參加家宴時,卻見懷穀師兄正跪在庭院中,府內的氣氛也實在算不上好。


    懷荊並未回答懷樂的疑問,而是徑直問懷穀:「你可知道我為何讓你跪在這裏?」


    「知道。」


    懷穀神色平靜。


    「那你可知錯了?」


    懷穀沉默著沒有應答。


    懷荊沉著臉質問道:「你怎麽敢對清棠用那些藥?!」


    「若非我來了長安,看見她隨身帶著的那枚藥囊,我還不知道你竟打著這個主意!」


    懷樂聽出事情的嚴重性來,轉頭皺著眉問懷穀:「師兄,你對清棠用了什麽藥?」


    懷文拉了他一把,眼神示意他暫時不要參與此事。


    懷穀沉默著,沒有看向他們,也沒有說話。


    懷荊難掩失望道:「你也知道自己做的事說不出口嗎?」


    「我一直千叮嚀萬囑咐,不許你碰那些歪門邪道。」


    「用那些藥讓她神智失常,認不出任何人來,便是你想要的?」


    懷荊越想越覺得生氣,忍不住質問道:「你究竟是心悅她,還是隻想要一個唯命是從,癡癡傻傻的傀儡?」


    聞言,懷穀忽然抬眸看向他:「原來您一直知道我對她的心意。」


    懷荊眉頭緊蹙,問道:「你想說什麽?」


    「您為何不幫我?」


    「我要如何幫你?」懷荊沉聲道,「清棠隻拿你當師兄,你不知道嗎?」


    懷穀有了心上人,懷荊和溫蘭自然也為他覺得高興。若清棠與他兩情相悅,懷荊也自會衷心地祝福他們,為他們籌辦婚事。


    可關鍵是,清棠對他無意。


    既然如此,懷荊和溫蘭便不可能勉強清棠,不會仗著師父和師娘的身份強加幹涉。


    懷穀反問道:「謝聞錦可以,皇帝也可以,為何偏偏我不行?」


    「他們有像你一樣不擇手段,甚至不惜傷害清棠嗎?!」懷荊斥道。


    「謝聞錦與清棠之間自兒時便已有婚約,而如今這樁婚事也是清棠自己決定的。」


    「因為清棠對你並無男女之情,所以你便用那些下作的手段對她?」


    懷穀斂眸,不再言語。


    師父分明有機會幫他爭取到清棠的心意,卻要他眼睜睜看著她嫁與旁人。


    「我知道情難自控,可無論你是否對清棠死心,你若還認我這個師父,便不要再動那些歪心思了。」


    「否則,我便隻當沒有你這個徒弟。」


    說完這句話,懷荊轉身離開。


    懷荊從未對他們發過火,可這回他的確是氣急了。


    其實清棠得知不對後並未繼續佩戴那枚藥囊,懷荊會知道懷穀做了什麽,是衛時舟特意來見過他。


    也帶來了那枚放著害人的東西的藥囊。


    聽衛時舟說了與那枚藥囊有關的前因後果,懷荊當即重新仔細地為清棠診了脈。


    確認那些藥裏的毒性還未來得及入體,清棠兒時被誤服的毒藥傷了的身子仍在逐漸好轉時,懷荊才堪堪放下心來。


    懷荊緊接著便寫了信催促懷穀盡快從外地趕回來,且讓他必須在帝後大婚之前抵達長安城。


    懷荊知道懷穀是不願看著容清棠嫁與旁人,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去外地與別的書畫商洽談合作。


    但他就是要讓懷穀像懷文和懷樂一樣,送清棠出嫁。


    他是清棠的師兄。


    而既然清棠對他並無那些心思,他便也隻會是師兄。


    無論是出於師徒之情,還是與容煜之間的舊友關係,懷荊都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清棠。


    即便是被他視為長子的懷穀。


    懷荊離開後,溫蘭眉眼哀傷,離懷穀近了一些,溫聲勸道:「不要因一念之差,走錯了路,傷人傷己。」


    「清棠的性子你也很清楚,若你再這般行事,恐怕你不僅不能如願,還會失去與她有關的一切。」


    見懷穀神色間並無任何悔意,溫蘭有些無力。


    清棠自幼跟著她的父親容煜,並非一直在溫蘭和懷荊身邊。但他們親自教養了懷穀、懷文和懷樂。


    她想不通,懷穀為何會不擇手段地對待清棠。


    溫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曾經哪一步做錯了,才讓懷穀養成了這般偏執的性子。


    而在這之前,溫蘭和懷荊雖知道懷穀不似表麵那般溫和無害,卻不曾想過,他竟會想以這種方式占有清棠。


    溫蘭不知還能同懷穀說什麽,神色低落地離開了庭院。


    懷荊並未走遠,正在拐角處的廊下神情溫柔地等著她。<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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