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城往後退了退:“大哥不是最重信諾?”


    “什麽?”龍玉一時沒聽懂龍城話裏的意思。


    “大哥曾應諾再不打龍城的板子了。”龍城輕聲提醒,再往後退了退:“大哥在太行山時說的。”


    龍玉被爺爺傅驚責罰,在太行山麵壁三年,遇到了同樣遁世入山的美女連若若。兩人一見鍾情,恩愛纏綿。連若若還有了龍玉的骨肉。


    隻是可惜,連若若也並非普通的江湖女子,而是天下三宮之一錦繡宮的宮主。錦繡宮規誡森嚴,宮主之夫必須招贅,永生永世不得踏出錦繡島。


    龍玉是壩上傅族族長長孫,家中早有兩房妻室,如何能招贅錦繡宮?龍玉隻得求龍城照顧連若若,自己詐死脫身。並因此對龍城自諾,再不用哥哥的身份對他動半下家法。


    龍玉聽龍城提到此事,就更加惱火。我是你親哥哥,讓你做點事情,你就各種條件開出來,可是這個白嵐不過是個便宜哥哥,你卻連爺爺的板子都不怕了,也要幫他的忙,合著我這個親哥哥還不如白嵐和你來得親切是嗎?


    龍城搖頭:“大哥誤會了。大哥與四哥(指白嵐)的情況不同。”


    龍玉怒:“怎麽不同了?我們還不都是為了一個女人,讓你幫忙!你就如此的厚此薄彼?”


    龍城不由歎氣,龍玉大哥不講理的勁兒要是上來,還真說不清楚。


    白嵐過來想說兩句,龍玉一瞪眼:“滾一邊去,我先收拾龍城,你自然有你大哥來收拾你。”


    龍城無奈,隻得屈膝跪下道:“請大哥輕一些打。”


    龍玉差點沒被龍城氣笑了:“你還真好意思說,你把我灌醉了扔大牢裏時想什麽去了?”


    龍城小聲辯駁道:“我可沒灌大哥酒喝,是您自己非要和白大哥拚酒的……”


    龍玉手裏的藤棍“啪”地一下,打在龍城肩上,龍城目光一縮,再不敢開口。


    龍玉揚起藤棍,又覺不解氣,將藤棍指到傅龍城眼前道:“家裏的規矩還用我重新教你?褲子褪了!”


    傅龍城輕揚起臉,看龍玉:“大哥。”


    這是一處小樹林,離官道很近,而且不遠處的篷車內,還有墨兒在休息。


    龍玉看龍城終於有了一絲懼意,總算覺得滿意一些,隻是麵色就端得更冷:“我就是太縱著你了,讓你忘了為人弟弟的規矩!”遂又輕喝:“還不動手?”


    龍城輕抿了唇道:“龍城沒有錯。”


    龍玉點頭:“好,傅龍城,我看你還能擰到什麽時候。”


    龍玉說著,踏前一步,準備去解龍城腰間盤扣。龍城果真不敢躲。


    “白大哥來了。”龍城忽然道。


    白霆本是與龍玉一起上路,龍玉實在等得不耐煩他,自己施展輕功來追龍城,一路留下記號,讓白霆也快些跟來。


    龍玉瞧著氣喘籲籲跑過來的白霆,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我自教訓龍城,你去教訓你自己的弟弟吧。”


    白霆正要點頭,而且猶豫著要不要幫龍城求情的時候,龍城忽然出手,刷刷刷地點了龍玉的五處穴道,然後身形一轉,刷地點了白霆的一處穴道。


    龍城複又屈膝跪下:“得罪兩位大哥之處,龍城稍後請責。”


    龍城根本不看龍玉或是白霆豬肝般的臉色,轉身將目瞪口呆跪在旁側的白嵐一把拽起來:“四哥,我們走,再過百裏就可出關了。”


    龍玉和白霆似兩尊雕像,隻能目送著龍城扶白嵐坐上馬車,揚塵而去。


    龍玉與龍城武功本就同出一轍,他對龍城的點穴手法也是最熟悉不過。所以龍城才會連點龍玉五處穴道,讓龍玉便是連眨下眼睛都沒有力氣,便是運內力衝穴,也足足花去一個時辰有餘。


    因為龍城到底還是忌憚龍玉這個大哥,並不敢真得下重手點他要穴,否則龍玉也不可能那麽快就衝開穴道。


    可是龍玉已經氣得眉毛都要燒著了。傅家弟子敢如此以下犯下,這是逼著我下狠手節奏啊,我要是不好好教訓教訓你,你可真要上房揭瓦了。


    龍玉怒火中燒,運氣調息都僵硬了的全身肌肉,旁側的白霆還是如木雕般站著。他雖然隻被龍城點了一處穴道,他也是用盡全身功力衝穴,可就是衝不開。


    總算龍玉終於注意到了白霆,一指點過去,幫白霆解開了穴道。白霆是應指而倒,他全身的肌肉僵硬得比龍玉可厲害多了。


    龍玉忙著幫白霆推拿,活血化瘀。白霆喘息著、斷斷續續地道:“經此一難,我最少折壽三年……”


    白霆呲牙咧嘴的樣子把龍玉逗得直笑,笑夠了,龍玉又咬牙切齒地道:“這次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輕饒了龍城,非把他打哭求饒不可。”


    白霆也點頭,複又搖頭道:“若是他真能救得我家老四性命,我倒願意替他挨上一半的板子。”


    夜色之下,白霆看起來很是哀傷、無奈。龍玉不由輕歎了口氣,在白霆身邊坐下:“你爹,令尊,一定要正族規嗎?”


    白霆緩緩地點了點頭:“我爹也有難處。”


    龍玉苦笑:“是啊,身為族長的難處。”


    龍玉生父,正是因族規獲罪,被族長傅驚以傅家家法處死。這是龍玉心底裏無法釋懷的痛,也是他對爺爺唯一不能諒解之處。


    大漠黃沙,駝鈴叮當。夕陽下,荒漠中,一棟三層的酒樓成了唯一的風景。這是建在關卡處的一座酒樓,出關、入關的人,常在這裏喝一杯酒。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酒樓就叫故人樓。龍城的朋友已經在這裏等候。


    故人樓的酒很香,很醇,也很烈。


    “一切都會好的。”墨兒對新生活充滿憧憬,她不怕風霜凜冽,不怕黃沙撲麵,她隻怕不能與相愛的人相依相伴。


    白嵐點頭,他牽著墨兒的手,隨著馱馬慢慢前行,再過百米,就過了界碑,就是另一片天地。


    天上,有鷹呼嘯。


    遠處,又是一片塵土飛揚。


    龍城不由眉峰一凜:“四哥快走,不要回頭。”


    傅龍城話音未落,空中飛過一個灰影,“啪”地一聲,一個耳光重重打在龍城臉上,龍城竟是站立不穩,幾乎踉蹌摔倒,剛是站穩身形,另一個耳光已經迎麵打來。


    龍城並不敢躲,再是硬挨了一下,才屈膝跪地:“爺爺。


    ”


    傅懷親自趕到,同來的還有白老爺子,龍玉和白霆。


    白嵐和墨兒離界碑隻有一步之遙。


    “你這個孽子!”白老爺子斷喝:“你想氣死老子,氣死老子嗎?你竟敢逃跑,竟敢逃跑!”


    龍城回頭看白嵐:“四哥,你隻要再走一步。”


    傅懷抬起一腳,將龍城踢飛了出去。


    龍城的唇邊流下血來,他跪起來,不敢再說。


    白嵐在界碑邊屈膝而跪:“兒子不孝。”


    白老爺子異常暴怒,白嵐又是傷心又是慚愧。


    “將他給我抓回來,抓回來!”白老爺子命令白霆。


    白霆不敢違逆,走向白嵐。


    “墨兒,對不起。”白嵐忽然將墨兒推了出去,墨兒跌倒在黃沙裏。跌倒在界碑之外。


    一男一女扶起了墨兒。他們是龍城的朋友。他們隻是默默觀望。


    白嵐束手走向白霆。


    傅龍城輕蹙眉。扶住墨兒的一男一女,忍不住踏前一步,似要有所動作。


    白嵐對傅龍城深深一禮:“小兄多謝城弟美意,隻是白嵐身為白家之子,理應受白家家法管束,連累龍城,來世再報。”


    傅龍城俊逸的臉頰上,已是微微紅腫,他抬頭看白嵐,不由輕歎了口氣。


    白嵐回頭看墨兒:“這就是我想要的結局。多謝龍城。”


    墨兒的淚已經被風吹幹了。她在那一男一女的扶持下,上馬,往蒼涼的大漠深處縱馬馳騁,墨兒的手放在腹部,那裏,孕育著一個稚嫩的生命。


    白家的人走了。並不曾在故人樓裏多做停留。


    傅懷在大堂裏獨自飲酒,心情不好也不壞。


    大堂內依舊有三三兩兩的客人,卻不能專心飲酒,他們有的蹙著眉,有的則竊竊私語,實在樓上客房內,鞭子落在肉上的聲音太過清晰、刺耳。這樣的木質小樓實在談不上有什麽隔音效果。


    傅懷要罰龍城,實在等不及回到大明湖去。況且身邊還帶著龍玉這樣合適稱職的打手。


    龍玉是想教訓龍城,理由很多,也很複雜,最主要的龍城確實惹到了他。


    龍玉並不覺得龍城插手白家的事情是多大的事兒,但是不聽他的話,敢點他的穴道,擰著他,就是不行。


    “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哥哥嗎?”龍玉拎著蛟鞭,抽龍城。


    蛟皮鞭子是傅懷帶來的,他覺得用藤條打龍城實在是輕了。


    龍城不做聲。


    龍玉也不客氣,照死了抽。他知道龍城武功好,抗打著呢。


    “讓你擰著。”龍玉恨恨地道:“便是連五爺爺的話也敢不聽。”


    傅懷與傅驚同支,行五,傅驚行三。龍玉稱傅懷為五爺爺,或是更親近些時,直接稱呼爺爺。


    “龍城不敢。”龍城終於出聲。


    “我就不知道有什麽是你不敢的。”龍玉略停了手,看龍城脊背上,淩亂的鞭痕,幾乎都滲著血絲。


    “不疼嗎?”龍玉有些心疼。


    “疼。”龍城低聲道,輕咬了唇,飛快地抬頭看了龍玉一眼。


    龍玉有些後悔,自己下手過重。


    “對不起,龍城不該拂逆大哥。”龍城很乖的時候,對龍玉特別有殺傷力,尤其是用軟軟的聲音認錯時。


    龍玉不由歎氣,隨手將鞭子扔到幾案上:“行了,就知道花言巧語地騙我,五爺爺那裏的氣可是沒那麽容易消的。”


    龍城咬了咬唇:“若是爺爺將我打得起不得床,也未嚐不是件好事。”


    龍玉微愣,看看龍城,忽然道:“你不想行冠禮?不想做家主?”


    龍城不語。


    傅青書要提早為龍城行冠禮、並傳以家主之位,稟請族長傅驚首肯。龍玉此次來大明湖,正是代爺爺前來觀禮的。


    傅青書雖然正值壯年,生命卻已到油盡燈枯之時。大明湖傅家的重任都將落於龍城肩上。


    龍城還尚未及冠。


    龍玉一時也是無語,他能體諒龍城的心境,這樣殘酷的事實,誰又能坦然麵對?


    “當了家主有什麽不好?便是大哥也不能再隨便打你的屁股了。”龍玉想讓氣氛輕鬆些,可是他說出這些話來,自己也覺得不好笑。


    傅懷推門而入:“你不行冠禮,不當家主,你爹也一樣會死。”


    傅懷的聲音冷冷的。傅龍城的爹,當然就是他的親兒子,白發人要送黑發人,這又是怎樣一種心痛。


    隻是傅家的規矩,責任不可以逃避,隻能麵對。


    “爺爺。”傅龍城輕聲道:“該孫兒做的事,孫兒一定會做好的。”


    傅懷相信龍城的話,這才麵色稍緩:“不該你做的事兒,最好一件也別給我做,免得惹我拆了你的皮。”


    龍城垂頭:“孫兒再不敢了。”


    “滾起來。回家去。”傅懷的聲音還是很冷。


    “孫兒謝爺爺寬責。”龍城輕叩首,起身。


    龍玉將長袍給龍城披上,龍城整理了長袍,對龍玉欠身:“龍城謝大哥輕責。”


    龍玉點頭:“龍城乖,你當了家主後,大哥真得不打你了。”


    龍城點頭:“大哥說話算數?那錦繡宮我不去了。”


    傅懷忽然停步:“去錦繡宮做什麽?”


    龍城忙也停步:“孫兒不想去。”


    傅懷看龍玉。


    龍玉一身的冷汗:“孫兒也沒想去……孫兒隻是隨便說說……孫兒隻是想去看看熱鬧……孫兒錯了……孫兒不去了……”


    傅懷冷哼一聲,這才轉身而行。


    龍城對龍玉微微一笑。


    龍玉惡狠狠地瞪龍城:“傅龍城,我是保證不打你了,可要是你自己非要討打,可是怪不得大哥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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