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遠不近站在榻邊,望著自己的眼神欲言又止。眼中好似有擔憂,也有緊張,還有幾分裴晏看不懂的……憐憫。


    待茶房端了藥汁送來,沈鸞眼中的同情憐憫更甚。


    她自侍女手中端來藥汁,親自服侍裴晏吃下。


    那藥黑黢黢的一碗,裴晏隻抿了一口,雙眉立刻攏起,他沉聲:「這藥方誰開的?」


    鄭平躬身,畢恭畢敬回道:「是洪太醫,陛下可要喚他過來?」


    裴晏擺擺手:「不必了。」


    他隻是好奇,這藥怎麽還加了鹿血。


    視線不小心觸到沈鸞的目光,卻見沈鸞眼中的憐憫又多了幾分。


    許是藥效發作,裴晏昏昏沉沉,閉眼又睡了過去,沒來得及多問一聲。


    一連三日,沈鸞都守在裴晏,親自服侍著裴晏用藥。


    身上的傷口不再往外滲血,裴晏一手扶額,揮手示意沈鸞將藥碗擱至一旁案幾上。


    「先放著罷,我過會再吃。」


    沈鸞一口回絕:「不行,你是不是想偷偷倒掉?鄭公公說你昨日就偷偷倒了藥…jsg…」


    話猶未了,沈鸞方意識到自己不小心出賣鄭平,趕忙收住聲,無奈還是晚了一步。


    裴晏抬眼,視線輕飄飄在鄭平臉上掠過。


    鄭平身子伏得更低:「陛下恕罪,是奴才多嘴。」


    「下去罷。」裴晏淡聲,嗓音冷冽,卻無一絲責怪之意。


    鄭平腳底抹油,連聲謝恩後,一溜煙跑了沒影。


    沈鸞怒而瞪人:「你嚇唬他做什麽,他也是關心你。」


    裴晏朝她望來一眼。


    四目相對,空中好似靜了一瞬。


    裴晏唇角挽起幾分淺淺笑意,他傾身,視線久久落在沈鸞臉上。


    「那……卿卿也是關心我嗎?」


    沈鸞偏過頭,抿唇不語。


    裴晏勾唇一笑:「我還當卿卿還在為那三宮六院生悶氣……」


    「我才不會因為這種事生氣!」沈鸞想都沒想,脫口而出,一不小心竟將心裏話拋出。


    她高高揚著頭,「反正你如今也是有心無力,就算有後宮三千,也……」


    裴晏盯著沈鸞,不解:「也什麽?」


    沈鸞驚覺自己說錯話,急急收住聲,改口:「總之,你聽洪太醫便是,莫諱病忌醫。」


    一語未落,沈鸞目光悄悄往錦衾某處掠過。


    意識到自己在看什麽,沈鸞當即紅了耳尖,偏頭不語。


    裴晏一頭霧水,攥著沈鸞手腕,不肯鬆開半分:「洪太醫和你說什麽了?」


    沈鸞眼神飄忽,心虛低頭:「沒、沒什麽。」


    裴晏皺眉:「我何時諱病忌醫了?還有……」


    他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裴晏鉗住沈鸞的下頜,一點點往上抬起,他一字一頓:「……有心無力,是何意?」


    「我、你……你聽錯了,我並未說過這話。」目光閃躲,沈鸞支支吾吾,終沒將實話道出。


    裴晏凝眉不信,揚聲,欲尋洪太醫來。


    沈鸞慌不擇路,伸手急急捂住裴晏雙唇,她聲音斷斷續續,摻雜著赧然和羞澀:「先前那箭矢抹了毒藥……」


    裴晏頷首,示意沈鸞繼續。


    沈鸞怏怏鬆開人:「那箭抹了毒藥,洪太醫雖給你解了毒,但是可能、可能……」


    她視線不經意瞥向某處,欲言又止,「可能你近日都不行了,就算此刻後宮三千佳麗在,你也……」


    餘音戛然而止。


    沈鸞瞪圓雙目,攥著裴晏衣袂的手指漸漸加深力道。


    呼吸急促,氣息逐漸薄弱。


    「沒有三千佳麗。」裴晏啞聲,他聲音沉沉,「各地送上採選女子名冊,隻是為了找你。」


    順便藉此查探沈鸞母親的舊事。


    拿採選做噱頭,亦不會引起當年參與此事的舊人注意,打草驚蛇。


    裴晏聲音喑啞:「朕的後宮,隻會有卿卿一位皇後。」


    他一手撫著沈鸞纖細脖頸,薄唇輕輕描繪著沈鸞的唇形。


    沈鸞氣息不穩,眼神逐漸迷離:「鄭平說,你想重翻沈府的舊案?」


    「嗯。」十指緊扣,裴晏垂首,薄唇順著沈鸞下頜,一點點往下,直至落在她頸間。


    氣息灼熱滾燙,驚起無數的顫慄。


    「卿卿生來就該享萬人膜拜的,沈將軍於國有功,自然不能不清不楚死在那場火海中。」


    還有沈鸞慘死後宮的母親。


    眼中白霧浸染,沈鸞眼角溫熱:「可是朝中的老臣……」


    驀地,頸間的細肉落下重重一記疼。


    頃刻間,脖頸上已多了一道齒印。


    沈鸞倒吸口冷氣,胡亂伸出手,上下揮舞,試圖推開人。


    無意碰到某處時,沈鸞雙目緩緩瞪眼,滿是不可置信:「怎麽會……」


    她飛快低頭望了一眼,眸底滿是震驚和難以相信:「洪太醫不是說你……」


    生平第一次,沈鸞對洪太醫的醫術生出質疑。


    裴晏揚眉,竟心領神會,從沈鸞的未盡之語猜出她話中的意思。


    裴晏沉沉一笑,意有所指:「卿卿果真是在擔心我。」


    怪不得這幾日,沈鸞看著自己的眼神總是不對勁。


    修長白淨的手指緊緊攥著沈鸞的手腕,裴晏目光一暗,聲音透著無盡的危險。


    他勾唇,淺淡笑意自沈鸞耳邊落下,裴晏一手撫過沈鸞紅唇:「卿卿是擔心我有、心、無、力?」<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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