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靄沉沉,長夜漫漫。


    茯苓和綠萼一左一右,垂手侍立在沈鸞兩側。


    忽而見一人匆忙從院中走來,卻是一身青灰長袍的鄭平。


    穿過影壁,鄭平躬身朝沈鸞行過一禮。


    沈鸞狐疑抬眸:「鄭公公跟著陛下多久了?」


    鄭平如實告知:「奴才本是在皇家園林伺候花草的,後來因蓬萊殿的紅梅遲遲未開……」


    久未聽見的宮殿,沈鸞忽覺陌生。她垂首斂眸,難以想像裴晏竟會因為這種小事留鄭平在身邊伺候。


    她雙眉漸攏:「那……李貴呢?」


    她記得先前跟在裴晏身邊的,一直是李貴。前世登基後,也是李貴服侍的裴晏。


    鄭平一時語塞,須臾方道:「李貴公公做錯了事,被主子、被主子……」


    他望著沈鸞欲言又止。


    沈鸞心領神會:「……和我有關?」


    鄭平拱手。


    天安寺一事,若不是李貴自作主張,撤去沈鸞一半的暗衛,沈鸞也不會在火海中孤立無援。那事之後,裴晏大發雷霆,從此宮中也無人知曉李貴的去向。


    鄭平抬頭,悄悄望沈鸞一眼。斟酌再三,終還是大著膽子:「陛下心裏一直記掛著姑娘,若非如此,前日也不會遇上那些人……」


    沈鸞乍然一驚:「那些刺客和我有關?」


    鄭平垂首:「陛下這些日子一直想為沈將軍正名。」


    沈廖嶽堂堂一國將領,被無名小卒冒名頂替十餘年。沈府當年那場大火死傷無數,裴晏重翻舊案,自然得罪不少人。


    且這事,還和先帝扯上關係。


    弒父殺君,裴晏身上背負的罪名本就不少,再因這事……


    鄭平識趣低眉,垂手不語。


    萬籟俱寂,院中竹影婆娑。


    天將將明朗的時候,沈鸞倚在梳背椅上,昏昏欲睡。


    倏然,聞得耳邊一陣竊竊私語。


    那聲音由遠及近,似從院外傳來。


    沈鸞掙紮著睜開眼,朦朦朧朧,隻見洪太醫拱手站在影壁前,滿臉的疲憊不堪。


    沈鸞乍然驚醒,欲上前問裴晏的病情。


    驀地,聽見洪太醫一聲長嘆:「……隻日後,恐怕子嗣艱難……」


    雙足頓在原地,沈鸞趕忙閉上眼睛,再不敢往院外望去半眼。


    案幾上設爐瓶三事,官窯美人瓶上是新鮮採摘的花卉,空中暗香疏影,花香撲鼻。


    耳邊斷斷續續,傳來洪太醫和老神醫的交談。


    「畢竟是傷了身子……」


    「……日後定好生調理。」


    「這事徒兒自然曉得,斷不會為外人道。」


    二人漸行漸遠,眨眼間,洪太醫師徒二人已消失在院中。


    沈鸞茫然睜開眼,左右環視,幸而屋中並無他人在。


    若是叫人知曉裴晏傷了那一處,日後子嗣還艱難……


    雙頰泛起紅暈,沈鸞再不敢多想,伸手端起案幾上的郎窯紅釉杯,一飲而盡。


    恰逢綠萼款步提裙進屋,瞧見這一幕,唬了一跳,趕忙將那茶杯從沈鸞手中奪走。


    「這水早冷了,姑娘怎可喝這種。」


    又急急倒上一杯滾滾熱茶,遞到沈鸞唇邊,「姑娘。」


    沈鸞接過,一杯濃茶滾燙,衝散眉宇間的困意。


    綠萼站在她身側,彎唇向沈鸞抱喜:「奴婢剛剛在垂花門上遇見洪太醫,他說陛下身上的毒已經解了。」


    先前落在裴晏身上的箭矢塗抹毒藥,裴晏才遲遲未醒。


    沈鸞心不在焉「嗯」了聲,緊皺的雙眉卻未曾舒展半分。


    她惴惴不安想著,是那毒……導致的子嗣艱嗎?


    又想到著這事事關裴晏的隱疾,洪太醫自然不會大肆宣揚,綠萼不知道也是常事。


    沈鸞瞥一眼眉開眼笑的綠萼,悄聲在心底嘆口氣。


    綠萼不知所以,隔著緙絲屏風悄悄往裏望一眼:「姑娘,這天還早,你先回房歇歇罷,一天一夜未睡,你這身子也受不得。」


    沈鸞搖搖頭,扶著綠萼的手起身,緩緩往裴晏榻上走去。


    榻邊隻鄭平一人伺候,沈鸞揮揮手,將人都趕了出去。


    青紗帳幔低垂,裴晏滿臉慘白,毫無血色。


    一手探出錦衾外,輕輕垂落至榻邊。


    沈鸞垂目,輕手輕腳,為裴晏掖好被角。


    她動作極輕,深怕碰著裴晏的傷處。


    陡地,那握在掌心的手忽的抬起,十指相扣,裴晏反手握住了沈鸞。


    沈鸞愣愣,隨即仰起頭,眉眼雀躍盡顯:「你醒了?」


    話落,又忙忙往窗外望去:「洪太醫剛走,你且等等,我去……」


    「阿鸞。」裴晏聲音喑啞,目光在沈鸞臉上上下打量。


    沈鸞被看得臉紅,別過視線。


    裴晏低聲一笑:「……不生氣了?」


    自知理虧,沈鸞訕訕,垂首低眉,不認帳:「我何時生你氣了?」


    裴晏笑而不語,唇角挽起,剛直起身,忽而眉眼掠過幾分痛苦。


    他無力倒回榻上。


    沈鸞嚇一跳,忙忙拿青緞靠背枕在裴晏身後,她口中著急:「你身上還傷著,莫再亂動了。」


    說著,又揚聲喚人上前,「去找洪太醫來,就說陛下醒了。」


    裴晏枕在青緞靠背上,看著沈鸞進進出出,忙前忙後。<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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