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貴打了個寒戰。


    話音甫落,裴晏頭也不回,抬腳進了暖閣。


    隻留給李貴一個黛青彈墨遊麟紋雨花錦的背影。


    李貴後知後覺,裴晏根本不在乎那豪紳的死活,他在乎,隻有暖閣美人榻上的那人。


    細雨淅瀝,不時有雨水飄進屋子。


    過去了兩日,沈鸞仍未醒,王大夫細細把脈,最後也隻搖搖頭:「許是他們先前曾給姑娘餵過丸藥,所以才遲遲未醒。」


    也不知那藥從何而來,據說後院那些女子也被逼著吃了不少,她們如今的瘋癲,和那丸藥定然脫不開身。


    手心的青玉扳指快要被自己捏碎,陰雨連綿,光影晦暗,裴晏一雙眼睛陰翳沉沉。


    王大夫悄聲試探:「……公子?」


    老人家悠悠嘆口氣,這兩日看下來,他也知裴晏的身份不簡單,那客棧門口高懸的人頭燈籠,也曾嚇jsg壞他。他不過是一介草民,不想沾惹是非。


    然身為大夫,王大夫還是盡職盡責,輕聲道:」公子,老夫有一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裴晏抬眸。


    王大夫輕聲:「你身上的傷口不能再拖著了,若是再這般隨心所欲,少不得傷筋動骨,日後必後患無窮。」


    裴晏嗯一聲,麵色淡淡,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王大夫:「公子不憐惜身子,也該為姑娘考慮,若是下回再遇著這般兇險……」


    話猶未了,王大夫立刻跪在地上,他這話,和詛咒沈鸞無差:「小的一時失言,還望公子莫放在心上。」


    「起身罷,還有……」裴晏視線落在帳幔後的沈鸞臉上,光影柔和了他稜角分明的下頜。


    裴晏終肯鬆口,讓王大夫為他換藥。


    榻上帳幔層層疊疊,光影淩亂落在上方。


    換了藥,傷口重新包紮,裴晏未聽王大夫所言,多休息才是正道。


    他隻身倚在榻邊,屋裏沒有外人,那惱人的帳幔自然也叫他挽起。


    茶香枕上沈鸞一張小臉素淨,不過巴掌大,孱弱慘白。


    長睫低垂,一頭青絲鬆散籠在枕上。


    窗外忽的一道驚雷滾落,昏迷中的沈鸞似乎也聽見了,柳眉輕輕蹙著。


    檀口微張,沈鸞好似夢見了什麽,低聲呢喃。


    春雨掩過了沈鸞低低的聲音,裴晏皺眉,傾身湊近。


    大雨如注,銀白閃電橫空,光影直直從窗外照入,照亮半隅屋子。


    沈鸞皺著眉,聲音細碎,一聲又一聲喚著……


    裴晏垂首凝眉。


    他想,若是沈鸞喚的是裴衡,他定然將人晃醒,好叫她睜眼瞧瞧,自己榻前是何人。


    春雨綿綿,晦暗的天色找不到半點光亮。


    終於,裴晏聽清沈鸞口中所言,她喊的是——


    母親。


    裴晏眸色漸沉,晦暗不明。


    他不懂沈鸞對家人的執著,他也有母親,隻他的母親帶給裴晏的,隻有不堪和噁心。


    少頃,裴晏直起身,一雙黑眸幽幽落在沈鸞臉上:「來人,叫沈氏過來……」


    一語未了,裴晏倏地淡聲,「罷了。」


    他低頭,骨節分明的長指握住沈鸞手腕,慢慢往上。


    十指緊扣,分毫不離。


    「沒有母親。」裴晏聲音極輕,黑眸沉沉,「隻有我。」


    窗外煙雨朦朧,雨聲漸小。


    榻上的沈鸞沒再嚶嚀,緊皺的雙眉舒展。


    她沒再繼續尋母親了。


    .


    長安郡主歸老家途中險些遭遇不測,落入賊人之手。


    皇帝大怒,命嚴查此案。


    皇宮人心惶惶,陰雨籠罩在皇城上空。


    養心殿內,一眾宮人齊齊跪在地上,不敢發出隻言片語,緘默不語。


    皇帝高坐在上首,手中的書信是裴晏叫快馬加鞭送來的,那信上的墨跡還未幹透。


    皇帝氣急攻心,揮袖灑落案幾上的筆墨紙硯:「混帳!居然還敢叫朕的長安……」


    一想到信中所提及的女子的現狀,若非裴晏發現及時,沈鸞也有可能落入那賊人手中。


    皇帝怒髮衝冠,手背上青筋暴露。


    若是長安遭遇不測,那他還有什麽顏麵去見……


    皇後坐在下首,她柔聲,仙袂翩躚:「陛下息怒。」


    「……朕怎麽可能息怒?」


    皇帝不聽勸,怒氣自心中起,連皇後的麵色都不曾給。


    宮人跪在地,瑟瑟發抖,深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皇後麵不改色,隻垂首斂眸。


    忽然有人來道:「陛下,淨遠道人來了。」


    皇帝臉上怒意漸消,眉宇間緩緩染上笑意:「快請進來。」


    餘光瞥見下首的皇後,皇帝皺緊眉,擺手叫人回宮。


    天陰沉沉的,秋月手執一把油紙傘,陪著皇後緩緩走入雨幕,她輕聲細語:「娘娘,這天冷路滑,還是坐步輦罷。」


    「不必。」皇後唇角微彎,讓宮人遠遠跟著,身邊隻留秋月一人。


    紅牆綠瓦,高高的宮牆佇立,舉目望去,隻有灰濛濛的天空。


    皇後唇角勾起一抹笑:「秋月,你說他可笑不可笑,一個坑蒙拐騙的道人,居然也能深信不疑……」


    秋月麵上一驚:「娘娘!」


    她左右張望,深怕隔牆有耳。


    皇帝近來越發迷信那淨遠道人的話,聽說還煉製了不少丹藥,隻為見那已逝之人一眼。<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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