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晚了,走夜路比較危險。」


    「那不如出去走走?」


    唐彥想了想:「好。」


    薑危橋推著他下了坡道,很快地上了林蔭道。


    再回頭去看酒莊,酒莊已經融入深藍的夜色中,顯得不那麽突兀。


    再走了一會兒,進入了葡萄林。


    地上的水泥路沒了,還好,泥土路麵壓得很實,不需要特殊處理,唐彥的輪椅也可以在上麵行走自如。


    燈光已經遠去。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漫天的銀河在這裏露出了它動人的身姿,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光,在地平線處勾勒出葡萄架的影子,一直到天邊都是一望無際的葡萄林,它們已經發了芽,開了花,再過上四五個月,就會結出一串串深紫色的赤霞珠,陽光照過來,會如同寶石一般帶著晶瑩剔透的光。


    走了一會兒,前麵的路就收窄了,變得泥濘而混亂。


    輪椅再不能往前去。


    這是沒辦法的事。


    失去雙腿,就失去了行走的能力,也失去了自由。


    他早已經習以為常。


    唐彥垂下眼簾,低聲說:「回去吧……」


    他話音還沒有落下,已經被薑危橋突然從輪椅上抱了起來。唐彥一驚:「你幹什麽?」


    「我還想走遠一點。」薑危橋說,他帶著唐彥繼續往前走,向著葡萄林深處而去。


    又走了一陣子,視線忽然開闊,夜色下的湖水像是藍寶石一樣美麗。


    不遠處一棵大樹高聳,薑危橋帶著他走到了樹蔭下,仔細地擦淨了樹下的石頭,又把西裝脫下來墊在石頭上,這才將唐彥穩妥地放在那裏,他自己也坐在了一側,摟著唐彥的肩膀,避免他重心不穩。


    於是天地間重新安靜了下來,這種安靜中很快充滿了聲響。


    蟋蟀。


    青蛙。


    貓頭鷹。


    還有田鼠。


    黑夜降臨後,一切都重回了自然,連來自世俗的汙垢都被洗滌。


    接著忽然一個煙火衝上了半空,炸開來,成了巨大的紅色的花球。


    照亮了整片湖水。


    然後無數的煙花爭先恐後地擠滿了天空,炸開了,將天空裝點成了無數瑰麗的色澤。


    「多美啊。」薑危橋說,「如果不來這裏,就錯過了。」


    「……你不應該在這裏。」唐彥說。


    「不然我應該在哪裏?」薑危橋反問他,唐彥看到了他的丹鳳眼,也染上了煙花的光澤,迷幻得仿佛一個漩渦。


    任何人看過去,都忍不住陷進去。


    「總之應該在別的地方和別的什麽人在一起。」


    「可是別的地方,別的什麽人……都不是你。」薑危橋道,「他們都不需要我。」


    「我也不需要。」


    「是的。」薑危橋笑了一聲,「是我需要你,一直都是。如果說這四年我學會了什麽……唐彥,我沒有你不行。」


    他握著唐彥的手,親吻他的手背。


    然後他猶豫了片刻,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抬頭對唐彥說:「你那天問我,為什麽四年前我沒有來找你。那時候,也許還有挽回的機會。其實我……不是沒有來找你。」


    「你找過我?」


    「唐彥,你想過沒有,我隻是一個在新蘭亭上班的、不入流的男公關。我拚了命,也見不到你。」薑危橋自嘲,「我什麽也沒有。而你剛剛遭遇人生巨變,我連你所在的私立醫院都進不去。我啊,在那會兒才切實的意識到,一個人如果不努力,連自己心愛的人都見不到,更談不上有資格保護。」


    他準備了四年。


    撿起了課本,拿下了學歷,還考了看護證。


    拚命賺錢,玩命工作,廣結人脈。


    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跟他重逢時,能堂堂正正站在他麵前,不再束手無策。


    「你說的話……」唐彥搖了搖頭,「我沒辦法信。」


    「不管你信不信,都是這樣。」薑危橋道,「給我一個機會。唐彥,算我求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好好地彌補我做錯的事。讓我來,讓我照顧你。讓我……愛你。」


    唐彥沉默,移開了視線,去看煙花。


    「你來遲了,我有喜歡的人了。」


    「你還是想說陳訴嗎?」薑危橋笑起來,問他,「陳訴根本不是你男朋友,對不對。你騙人。」


    這次唐彥沉默了更久的時間。


    一直到煙花結束。


    一直到銀河重新出現。


    宇宙亙古不變。


    生命渺小得可憐。


    轉瞬即逝,甚至連痕跡都留不下來,既然如此,他為什麽……不能對自己再好一點點?


    「我的三個舅舅,為了繼承權,一直在想著辦法讓外婆高興。劉柘這樣的人,還會層出不窮。」唐彥道,「我不想被迫接納新的人……更何況,我有更好的選擇。不在他們考慮之中的選擇。」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薑危橋都顯得更為優秀。


    他們那麽近,唐彥甚至能感覺到薑危橋有力的心跳。


    於是他回頭,撫摸薑危橋的臉龐。


    然後他仰頭湊過去,親吻了薑危橋的嘴角。


    「薑危橋,我們做……吧。」


    他說。


    隻做,不愛。


    第36章 銀星


    薑危橋他不是一個克製自己的人,在這個問題上他一直是個享樂主義,秉持你情我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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