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杏的心口都開始揪疼了。


    章桃臨去西北之前找到了魏家莊,她能想象的出她遇到了什麽。葉荷香那人,最是勢利,若是章桃給她帶來了好處,她絕對會對章桃好得不得了,若是章桃什麽也沒有給她,那親生女兒就什麽也不是了,她一準對章桃沒甚好顏色。況且,又有她這個大女兒的事情在先,對葉荷香來說,兩個不孝順的女兒比外人更招人恨。


    章桃恨葉荷香呢,又怎麽會給她半點好處?


    章桃想必也去過漳河鎮上了,隻不過她心裏恨葉荷香,連帶對魏家的人都很冷淡。她就算去了,也隻會在附近轉悠,是不會上門詢問的。


    章桃就這麽去了西北。


    章杏心裏越想越難受。石頭看在眼裏,安慰說道:“杏兒,你不要擔心,我會替你看著桃兒的。我過完年也要去西北。”


    章杏苦笑。石頭去西北能有什麽用?他跟章桃,一個是西北軍中的小嘍囉,自身都難保,一個在深宅大院裏當丫頭,他們兩個想要相互照應,真是難如登天。


    “走吧,我帶你去見你師姐他們。”章杏說道。章桃的事情隻有先放在一邊了。


    章杏直接將石頭帶到了錦繡閣對麵的達仁堂,誰知道卻是撲了空,姚青山跟著達仁堂掌櫃的出外診去了。好在姚明珠住在哪裏,章杏也知道。她於是帶了石頭直接去了西胡同。姚明珠開了門,看見了石頭,先是一愣,接著眼睛都紅了。章杏笑眯眯在旁邊看著。


    石頭笑嗬嗬叫道:“師姐。”


    姚明珠一把將石頭揪進來,又招呼章杏快進來,左右看了一圈後,就關了大門。


    石頭一進門就東張西望,一邊咋呼說道:“師姐,你是什麽時候找到義父的?怎麽不跟我說一聲?我還跑到淮陽王府去找你了。”


    姚明珠揪起石頭的耳朵,“我上哪兒去說?你自己跟沈懷謹去西北都不跟我通個氣!將我一個丟在淮陽王府,我還沒有問你呢?你倒是怪起我來了。”


    “師姐,師姐,疼,疼!”石頭哇哇叫喊,“我也沒法子啊,這事是沈懷謹安排的,我連一句屁話都不敢說,哪裏敢去找你?師姐,你快鬆手!我的耳朵要掉啦。”


    姚明珠鬆了手,仔細打量石頭,這才看到他額頭上的傷,臉色立時有些蒼白了。伸手扒開石頭額頭上的發。


    石頭往後一縮,嘿嘿笑著說:“早好了。”


    姚明珠卻狠狠瞪了他一眼,將他按進椅子上,細細看那傷口,轉身又取了診箱,認真料理。石頭不老實,坐在椅子一刻都不安靜。姚明珠重重點了點他的額頭,令道:“老實點。”


    “我說了,都幾個月,不要緊啦……”石頭嘟噥說著,一邊衝章杏擠眉弄眼。


    章杏隻在一旁微笑站著。


    姚明珠轉頭看到章杏的笑臉,俏臉上不禁一紅,將石頭按住了,不再開腔。


    石頭額頭上的傷口料理好了,姚明珠又嚴正交待道:“這幾天不能碰水!也不許動手去接疤,酒也不許喝!你要不聽,我再也不管你了。”


    石頭一臉苦相,哭喪著臉說:“我聽,我聽,師姐,義父什麽時候歸家?”


    “達仁堂掌櫃的有個族親病了,爹跟他去了鄉下,說是要兩三天才能回呢。”姚明珠說著,這才有空招呼章杏坐下來,又問章杏,“他怎麽跟你一起來的?”


    “我逛街,路上遇到他了。”章杏笑著回答。她看得出,姚明珠對石頭很好。石頭跟她在一起,她也放心。他們這麽久沒有見麵,想來定是有些貼己話要說,她還是不要礙眼的好。


    章杏於是站了起來,笑著說:“姚姐姐,人帶到了,我就先回了,我那鋪子還有事兒。”


    石頭一下子站起來,姚明珠一掌拍在他肩膀上,嗔道:“你要幹什麽去?還不坐好!”


    石頭坐了下來。姚明珠轉頭笑著對章杏說:“我送你出去。”


    章杏笑著說:“我又不是不知大門在哪裏?哪裏還要你送?你自去忙吧。”


    石頭坐在椅上上高聲喊道:“杏兒,我晚上到你家吃飯,給我留幾個好菜啊。”


    姚明珠恨恨揪了石頭胳膊一下,說:“你餓死鬼投胎呀,這時候就惦記晚食了。”


    章杏走到門口的時候還聽得到姚明珠故做凶狠的說話聲和石頭哇哇的叫聲,她笑了笑出門,外麵太陽正大。這樣的日子裏總歸有人是快活的。錦繡閣裏其實沒有什麽事情,蕭得玉在鋪子裏。她如今在鋪子算是個管事了,針線好,又是東家身邊的人,鋪子裏其他三個繡娘能服她。


    章杏原本打算置辦兩張織機,隻如今鋪子方才開起來,處處都要用錢,進項少,織機的價錢入冬了還漲了起來。她一時沒有動。


    如今章桃去了西北,這麽多天的期盼就這麽落了空,她心裏一時空落,呆呆一個人在房裏坐著。蕭得玉見狀,給她端了熱茶來,仔細看她臉色,又將賬簿拿了過來,小心翼翼說道:“小姐……”


    “你放這兒,自去忙吧。”章杏說道。


    蕭得玉出去了,章杏又坐了一會,日後在西落,陽光透過窗格照了進來,紅燦燦的耀眼。章杏深吸了一口氣,一下站起來,走出去叫道:“得玉,你去將洪掌櫃請過來吧。”


    洪掌櫃是東街洪記的東家,鋪子裏有七八張機,因錯信了人,導致貨款落空,債主又都找上了門,他不得已隻得辭了織娘,賤賣織機。


    他那織機章杏已經去看過了,都是七八成新。她原是想再冷一冷,等洪掌櫃再降些就入手。如今卻是不能等了。她需得讓自己忙起來。


    與洪掌櫃談妥了,天已經黑了。章杏和蕭得玉這才關了鋪子門,達仁堂門口正停了一輛馬車,一個身形肥圓的中年男子匆忙下了馬車,跑進了達仁堂裏。


    章杏愣了愣。作為對門,她自然認出那男子就是達仁堂掌櫃的張書函。可是她分明記得才不久姚明珠說過,這達仁堂的掌櫃的有位族親得了病,他帶著姚青山一道去鄉下,需得兩三日後才能回來。


    他這麽快就回來了,是不是鄉下的事情已了?姚青山也一起回來了?


    想起石頭看到他義父的高興,章杏的唇角不由得揚了起來。歸了家,孫寶珠早做好了飯菜,立時便端了出來。章杏洗了手,突然想起石頭的馬來。往門外看一眼。牆角桂花樹下蹲著一團偌大的黑乎乎影子。


    “馬喂了料沒有?”章杏問道。


    孫寶珠點了點頭,又比劃說她是在西街第二家買得馬料。


    章杏坐了下來,才舉了筷子,就聽見門外一陣嘩嘩聲響。她探頭往外麵看去,牆角樹下伏著的馬已經站了起來,正圍著桂花樹打轉。那桂花樹上花早就凋零了,隻剩了枝幹以及枝幹上零落了幾片樹葉。近十年的老樹了,竟是被拉扯得直晃蕩,樹上枝葉紛紛下落。


    蕭得玉張大了嘴巴看著那頭,結結巴巴說:“那,那是什麽怪物?”她方才跟章杏進來的時候,天完全黑下了,她沒有發現自家院牆角下還伏著一匹馬。


    孫寶珠舉了油燈來。蕭得玉驚道:“這是誰家的大馬?”她話音剛落,門那邊就傳來了捶門的聲響。


    章杏放下了筷子,笑著對孫寶珠說:“去開門吧。”


    沒多會,石頭就跟著孫寶珠進來了。牆角的馬看見了他,很響亮打了個響鼻,還踢了踢蹄子。石頭笑嗬嗬吹了一聲口哨。那馬立時長嘶一聲,一下子前蹄淩空了起來,扯動那樹都彎了,似乎下一刻就要斷了去。


    石頭大步過去摸了摸馬頭,那馬很快安靜了下來,側著頭看著石頭進門。


    石頭一進門看見滿桌的飯菜,眼睛立時亮了,袖子一卷,就要上了桌。章杏連忙讓孫寶珠打了水來,讓他洗手,問道:“你怎麽這會過來了?”姚青山也歸了家,他們這會不正是要吃飯的時候嗎?


    “我過來吃飯。”石頭大大咧咧說著,丟了手中汗巾,徑直上桌。章杏連忙盛了滿滿一碗飯與他。


    吃完了飯,石頭一臉的心滿意足,摸著自己肚皮,問道:“杏兒,我住哪裏?”


    章杏一愣,問道:“你義父回來啦?”姚青山在西胡同那宅子略有些小,統共就三間屋,平時姚青山姚明珠各一間,剩下一間是廚房。


    “沒有。”石頭眯著眼睛,摸著肚皮說。


    那你怎麽不去西胡同住?章杏心裏在問,嘴裏卻是什麽也沒有說。讓孫寶珠在前院客屋收拾了一間出來,領著石頭過去。石頭瞧著自己的窩,眼睛都眯成了縫。


    章杏想了想,還是問道:“石頭,你是從哪邊過來的?”石頭若是從南邊過來的,那定會經過達仁堂那邊,就算他離開西胡同的時候,姚青山還沒有到家,他們在路上也會遇上。


    “不就是你領我過來的那條街嗎?”石頭說完,又問,“怎麽了?”


    章杏想了想離開錦繡閣看到的背影。許是天黑,她看錯了人,許是達仁堂掌櫃的有事真回了,但他那族親病還沒好,姚青山就沒有回。


    “沒事。”章杏笑了笑,說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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