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施的指骨都是繃著的, 她的緊張已經到了極點。


    額前覆著一層冷汗, 眸子越發濕潤, 眼尾也紅紅的, 像是即刻就能掉下淚來。


    李鄢隻得將她扶抱起來,他極輕聲地說道:「別怕,早些睡吧。」


    「啊?」施施的臉龐濕漉漉的,她的眼神茫然,像是沒有明白他在說什麽。


    他輕輕地撫上她的臉龐,溫聲說道:「回去,好好睡一覺。」


    將她送回裏間後,李鄢緩步走了回來。


    謝觀昀的神色漠然,他褪去了慣常的冷漠,也褪去了方才異樣的溫和。


    隻是漠然地凝視著他。


    李鄢漫不經心地撫上指間的玉扳指,他的衣袂翻飛,像是從枝頭墜落的花朵,但無論何時他的姿態都是高貴優雅的。


    沒有薄紗的遮掩,那張崖間新雪般的麵容顯露出來,清冷昳麗,俊美得令人不敢直視。


    他的神情透著與謝觀昀相似的冷意,甚至可能比他還要更漠然許多。


    兩人都氣質冷漠、身形高挑,走在一起時仿佛是一對兄弟,不過在往常的許多年月中,他們在麵上的確是表兄弟的關係,隻是在外人瞧來不甚相熟罷了。


    雍王的扈從皆隱在暗處,庭中盡是謝觀昀帶來的人。


    若是不出意外的話,至少要夜深時謝觀昀方會從清徽殿離開,也不知因著什麽才乍然來到施施所在的宮室。


    兩邊人都是舊識,氛圍說不上緊張,但也好不到哪去。


    李鄢神情冷淡,他抬手示意周衍先將人帶離。


    侍從戰戰兢兢地引著二人走向花廳,落座後那詭譎的氣氛仍未散開。


    「你嚇到她了。」李鄢輕聲說道。


    他捧起杯盞,修長細白的手指搭在瓷杯上,與那銀色的雲紋快要融為一體。


    謝觀昀漠然地抬眼,冷笑一聲。


    他沒繞圈子,開門見山道:「你就是這樣照顧施施的?張沅知道嗎?」


    張沅是張賢妃的本名。


    謝觀昀很清楚張賢妃對施施的疼愛,連張賢妃與雍王之間的交易都有所耳聞,張賢妃不問世事崇道信佛多年,也就是在九皇子死後才漸漸插手外間的事務,蕭貴妃大抵氣得不輕,但皇帝願意見她如此,也沒什麽法子。


    她這樣做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要從李鄢這裏給她最溺寵的小姑娘換取一份庇護。


    許多人都這樣做。


    雍王強勢,又遠離宮闈傾軋,連太子都要向他尋求奧援。


    唯有施施還被蒙在鼓裏,對這一切都尚且懵然。


    李鄢身上的冷意更深,他的話音難得帶上些譏諷:「你最先想到的就是這個嗎?」


    他放下杯盞,清脆的聲響像是被撕裂的布帛,但那杯盞穩穩地落下了,連一滴水都沒有濺出來。


    他低聲說道:「她是你的女兒,不是張沅的。」


    謝觀昀的雙腿交疊,他神情一滯,麵色仍然未變,隻是緩聲說道:「什麽時候開始的?薛家的事也是你的手筆?」


    李鄢不置可否,輕聲說道:「孤與薛侯是摯友。」


    摯友?會有人讓摯友的兒子落得那個下場嗎?


    事實上,往常他這樣講話,謝觀昀就不會再忍耐,即便是在禦前,他們也能劍拔弩張地對峙起來。


    雖然許多時候是做給外人看的姿態,但有時謝觀昀的確是存著氣的。


    李鄢這個性子,很少有人能夠忍受。


    陰晴不定,刻薄陰狠。


    瞧著有多俊美風雅,內裏就有多冷酷殘忍。


    那顆心似乎是冰雪雕琢而成的,看著剔透晶瑩,卻連一絲活人的溫度都沒有。


    「施施該喚你一聲叔叔的。」謝觀昀的聲音逐漸冷下來,他不著痕跡地掃過李鄢的麵容。


    他生得太好,單是瞧著那張臉,任誰也想不出他已經二十七歲。


    往先謝觀昀總覺得他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多有不妥,此刻卻隻覺得李鄢太年長,與施施看怎樣都不相配。


    年齡,身份,地位。沒有一樣是合適的。


    他甚至還患有眼疾。


    謝觀昀越想越覺得不對,施施自小被養在深閨,又純善嬌柔,好端端的怎會與李鄢糾纏在一起?她太乖順怯弱,大抵就是被哄騙也不敢告知他。


    縱使他對子女鮮少抱有關懷,看向李鄢的目光也越加不善起來。


    「嗯。」李鄢神情冷淡,「現在不是不用喚了麽?」


    他掀起眼皮,淺色的眼瞳向著謝觀昀望來,那眸中凝著幾分嘲意,如琉璃般美麗冰冷。


    謝觀昀宦海浮沉多年,越入不惑之年後第一次因如此簡短的詞句氣血上湧,他厲聲說道:「李鄢!」


    因施文貞公與施家的事,他們早就爭執過多次。


    施文貞公是開國重臣,但因先帝猜忌慘遭滅門屠戮,男丁盡喪,僅餘下謝貴妃一介孤女,為他平反即是否認先帝。


    謝觀昀覺得李鄢冒進,在這時將政局的水攪渾不是什麽好主意,李鄢卻覺得他頑固,做官做得久了連如何做人都不知曉。


    為此謝觀昀按捺已久,但甫一回朝還是讓李鄢成了事。


    他是孤行慣了的人,從不會在意旁人的心思與謀劃,隻要自己心中滿意,連誰的麵子都不會給。


    李鄢微揚下頜,他平靜地說道:「宰執思慮太多。」


    「孤與謝姑娘並無逾矩之行。」他的手指摩挲著瓷杯上的紋路,「姑娘年幼失恃,又過著與失怙相差無幾的生活,孤早應多看顧一二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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