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的夏天,唐嶽嵩領著他不滿六歲的小孫女唐糖,離開家鄉孟州,遠赴京城探訪摯友。


    他此行的目的,是要帶小孫女去見一見山外邊的世界,也順便念幾年書。


    紀鶴齡乃是京城大官,紀府貴門高戶,府上的院子亭台仿佛數都數不明白。


    然而唐府建在山中,小糖糖似半個野人那麽長起來,到了五歲這一年,偌大的山,隻她一個小娃娃漫山瘋跑,山裏邊一草一木,小糖糖都熟稔得像是府上的家人。


    故而紀府再大再新鮮,小孩子也隻覺彈丸之地,逛不多會兒便膩了。


    紀府的大哥哥都十八歲了,那兩位不到十二歲的孿生小哥哥說是上了先生府上祝壽,小糖糖無人玩耍,盼得脖子都直,可他倆過了午飯也不見回來。


    唐糖午睡一半熱得滿頭大汗,閑極無聊悄悄溜出西院,她人小身子機靈,躲開紀府的那些仆傭雜役,胡亂摸到了後院的大荷花池。


    池清水碧,池子的大小倒同山裏的碧波潭有的一比,小糖糖熱得無計可施,一頭紮下池子去。


    遊了一個來回,才算是舒暢了。


    不過,前頭會動的那是什麽?小糖糖心底好奇,潛近了想看一個分明,不料那條魚一般的東西一下又滑遠了。


    小糖糖一勁追,總算趁他拐彎,將距離給拉近了。


    那是一個人。


    是人不稀奇,關鍵是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後山獵戶家的小兒子秦驍虎小名四虎子的,也明白池子裏不隻他一個,鳧水的時候也知要穿條褲衩的罷。此人根本就未著絲縷!


    小糖糖學未上過幾天,非禮勿視的道理祖父還是教導過的。她慌極想著萬不能讓這人知道她也在水下,正欲往另一處開溜,怎料那人竟是追著就來。


    唐糖嚇傻了,水下蹲著不動預備自投羅網,孰料那個溜光之人並非衝她而來,人家不過也是在來回鳧水,剛巧從她跟前經過罷了。


    這人的身子幾乎緩緩擦著她過去,她的目光正好瞅見這人左臀之上,有一枚鮮豔記號,樣子竟是仿若一朵桃花。(.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小糖糖頭回見這樣的好看胎記,看呆一刻,順便……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一口氣的工夫,小糖糖一口氣憋到了頭,剛想露頭換口氣,耳朵剛出水,便聽得有人在喚:“是誰!”分明是個少年聲音。


    小糖糖嚇慌了神,想著被他發現必定慘了,身子沉下去嗆了水,靈機一動索性伸開兩手,作落水狀使勁揮打。


    這個法子靈驗,小糖糖不多會兒便被那少年拖救上岸。她也是嚇傻了,雙目緊閉,口唇亦緊閉,直挺挺躺在岸上,連大氣都不敢亂出。


    那少年拍她的臉,連喚數聲:“小孩,小孩快醒醒,你沒事罷?”


    他急扶起小糖糖使勁拍背,納悶怎的隻拍出一口水來,又勉力拍了會兒,無計可施,重又將她慢慢放平。


    小糖糖不敢出氣,渾身被他拍打得痛極,一直作雙眉緊蹙狀,始終不敢呼吸。


    那少年按一按她的肚子,肚子不脹,不像是喝飽了水的模樣,便又去探她鼻息,居然鼻息全無。


    少年大約也是慌了,二話不說,捏開小孩口唇便去渡氣。


    小糖糖又慌又亂,四虎子教她鳧的水,從未說過鳧水還要這個樣子的,這算個什麽儀式?


    渡了會兒全無反應,少年高聲喚人,喚完了繼而替她渡氣。


    小糖糖隻覺得唇上又軟又癢,不堪其擾,猛地咳了一聲,骨溜溜睜開了眼,見得眼前人溜光的肩膀,嚇得立時再次閉上了。


    “小丫頭?”少年又去探,這一回糖糖有了鼻息。


    人相繼而來,有人大呼小叫,有人在吩咐:“還不伺候三少爺披上衣裳。”


    唐嶽嵩蹲下來,搭一把小糖糖脈搏,又摸一摸她消腦袋,嘿嘿笑:“醒一醒,快起來謝三少爺相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小糖糖以為無事了,一骨碌爬起來,點頭亂磕,瞥得見少年的袍角:“謝三少爺。”


    那少年一臂扶起了她:“使不得。”


    唐嶽生撫撫須,糾正道:“這是紀陶,你要喚三哥哥。”


    “謝三哥哥。”


    抬頭對上一雙狡黠漆黑的眼睛,那三哥哥很精明:“小丫頭你是不是會水?”


    唐嶽生賣了小糖糖:“糖糖是我們家的小泥鰍。她方才分明在午睡,也不知怎麽就跌進了荷花池。”


    小糖糖恨不能將腦袋埋到地下去:“屋裏悶熱,我便跑來池邊睡著了。什麽都不知道……”


    三哥哥看她神清氣穩,十分為自己的施救及時而得意:“我就說嘛,小家夥水性一定好,睡著了跌落下去竟也沒喝到多少水。”


    她愈想愈委屈,分明是你光天化日不穿衣裳,我不過是為了替你保守秘密……嘴角一癟一癟,眼看都要哭了。


    三哥哥還裝模作樣拍哄她:“又不怪你,以後不要在池邊睡覺了知道麽?”


    小糖糖哇一聲大哭起來。


    **


    紀陶假作生氣,憋笑道:“要非今天說漏了嘴,打算幾時才認?”


    唐糖罵:“還是大府的少爺呢,那樣子泡在裏頭,丟人的也該是你罷。”


    “我也是沒有規矩野孩子。”


    他這麽說,唐糖倒想起來,他們哥倆八歲的時候,紀二哥遭人綁過一回票,險些撕票。贖回來之後,紀鶴齡說學什麽規矩念什麽書全在其次,學會保命才最要緊,將紀二送去了四清山,將紀陶送去了圓覺寺。紀陶在山上跟著老方丈習武整兩年,見天吃素……為了改善夥食,隻好漫山抓野物來偷偷烤了吃。


    他倆初見那會兒,他剛從圓覺寺回來一年,野性依舊。


    “不稀罕同你一樣。”


    “那時候府上又沒來過小丫頭,我一夏天都這個樣子。自打糖糖來了,我可一直都很規矩。”


    “切,看都看了……”


    紀陶笑:“就是,看都看了還賣乖。”


    唐糖撇開腦袋去:“稀罕!獻寶麽,什麽了不得的……”


    “怎麽你嫌棄?”


    唐糖哼道:“乏善可陳。”


    “糖糖,我那個時候年紀還小……”


    唐糖麵上更紅:“還會不會說人話了?”


    紀陶撇唇笑:“你緊張什麽?不是要去看刀刀?快去快回。”


    “哦。”


    唐糖行了幾步,紀陶喚住她又問:“那個孫飛虎,你也看過的麽?”


    唐糖鄙夷道:“什麽孫飛虎,人家叫秦驍虎。”


    紀陶嘴硬:“沒什麽不同。你看過?”


    “你道誰都同你似的毫無廉恥之心?”


    “那我就放心了。”


    “放個鬼。”


    世上怎麽有這種人,受了那麽重的傷,心思全在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上。


    唐糖啐他一口,一邊忍氣一邊忍笑,轉身走了。


    **


    紀刀刀很喜歡他的新師傅,一早便起了身,拉著唐糖去同人家一道共進早餐。


    唐糖與那蔣師父初得一麵,總算放下心來,觀他淵博又無爭,一看就是位極好的先生。


    她也未當過人母,並不知可以囑咐人家些什麽,早餐用罷,正愁無話可說。不想一問,那蔣師傅恰是孟州人士,兩人聊起家鄉風物,相談甚歡。


    唐糖於是順便請托人家,也替刀刀物色個練功習武的師傅,也好讓刀刀在家早早學些防身之術,這也是紀鶴齡的意思。


    那蔣師傅想了一瞬,說他雖不認識什麽合適的人,倒是有個同鄉,武藝甚高,在北疆軍中拜至寧遠將軍,近日來信說是有事就要入京,秦驍虎認識的人多,過兩天他到了,倒好喚他來指點兩下刀刀,順便介紹個師傅才好。


    唐糖一愣:“你說他叫什麽?”


    “小將軍喚作秦驍虎。”


    唐糖抹抹眼睛,囑咐蔣先生:“秦將軍來的那天,你一定提前告訴我,我一定得在。那時候他住後山,我住前山,我小時候鳧水爬樹舞刀弄棒,可都是四虎子教的呢,先生可別忘了!”


    蔣師傅答應下來,見世間事竟如此之巧,亦是一番喟歎。


    惦記著紀陶的傷勢,唐糖囑咐完便離了西院。跑到書房一看,書房之門緊閉,敲門無人答應,裏頭隻有水聲。


    唐糖生怕造次,著急尋人相問,總算尋來了阿步:“二爺在裏頭?”


    阿步指指門裏頭:“在,裏頭沐浴呢。”


    唐糖望望天色:“他這沐得也太久了罷,我都去西院吃完了早餐,又與先生相談半天,還不曾沐完?”


    阿步撓頭道:“是潔癖的毛病又犯了罷,這都換了第三回水了。”


    唐糖罵:“傷口不能碰水……”


    “小的也是這麽說,二爺問我味是不是不好,小得昧著良心說沒有啊。二爺逼問真的假的,他一湊近,小的忍不住捂了回鼻子,小隻好苦勸傷口要緊不然咱就不洗了,二爺幹脆將小的打出來了。”


    唐糖忍笑:“這個混賬。”


    阿步悄問:“您要不進去看看?”


    唐糖本想說不要看,裏頭正好在喚:“林步清,換水。”


    阿步愁眉苦臉:“還換……”


    唐糖估摸著他腕上的傷自己尚且可以照應,可另外的幾十個傷口……再下去必定泡爛,撥開阿步,奪門而入。


    作者有話要說:大綱菌:劇務,道具,各就各位,快點為男主穿上衣服!


    紀大人:憑什麽?


    大綱菌:福利能在這裏麽?給你福利就算你可以,你的屁股可以麽?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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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兩天跑去外麵玩,所以昨天早早睡覺了,不知道還能有一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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