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課間你都在說話,你自己不記得嗎?」


    「我都說什麽?」


    「你說昨天看到一條特別可愛的小狗,但是手上拎著東西沒有摸到;說早上喝水燙到了舌頭中午不能吃炸雞了;說剛才下樓看到一個很漂亮的女生,這周看到三次了,要是能認識就好了。隔天你又看到了她,但是她挽著一個男生,你說好可惜哦。」


    羅謠把的臉藏進她手裏,笑道:「我這麽愛看美女嗎?」


    「你的五句話裏有三句是美女,一句是狗,還有一句是炸雞。所以你的生活裏隻要有美女、炸雞和狗,就很滿足對嗎?」


    羅謠笑得眼淚橫流,她抓著沈瀾滄的手說:「你也是美女。」


    「我不信你。」


    「你比美女更性感。看美女隻覺得養眼,看你想和你上床。」羅謠現在說這樣露骨的話一點也不害臊,她甚至還想說更多。


    如果沈瀾滄正在喝水,她一定會一口水噴出來。她捂住臉,說:「我不認識你。」


    「幹嘛,」羅謠噘著嘴說,「你在床上說的尺度可大多了。」


    「我是正人君子。」


    羅謠呸了一下,說:「你少裝,誰不知道你床上什麽樣。」


    沈瀾滄說:「這個的確就你知道。」


    羅謠舔舔嘴唇,神秘地湊過去小聲說:「那我替你保密,但你得給點封口費。」


    「封口費?」沈瀾滄托著腦袋想了想,說:「你想要什麽?」


    羅謠說:「字麵意思。」


    「字麵意思?」


    羅謠把她轉過來,和她接吻。這就是字麵意思,沈瀾滄真笨,她想。


    窗台很高,沈瀾滄坐在上麵比她高出半頭,她抱著她,把她的腿抬起來纏在自己腰上。曾經看到沈瀾滄坐在窗台上的時候,她就幻想過這一幕,但從沒告訴過她。


    沈瀾滄還戴著她們發現富士山那天的項鍊,吊墜隻是個簡約的金色細棒,沒有任何造型。羅謠順著她的脖子吻下去,舔舐她的鎖骨,然後叼起那條項鍊。


    沈瀾滄笑了,撓撓她的下巴,說:「幹嘛,像小狗叼骨頭一樣。」


    羅謠扭扭屁股,裝作長了尾巴。沈瀾滄伸手把項鍊拿出來,然後捏起羅謠的下巴,低頭吻她。


    她們吻了很久,好像要填補過去那段空白,從第一天開始,讓每個坐在窗台上的沈瀾滄都這樣和羅謠接吻。


    與那天相比,她們似乎沒什麽變化。不過短短數月而已,一個人能怎麽改變?但她們又確實與過去不同了,幾個月濃縮了一段很長的人生,悲歡離合盡數湊齊。


    她們也不再有時間可以揮霍,對東京的想像到了盡頭,一切都像富士山的影子,被重重的霧簾蓋住。


    等了好久,也沒見雲消霧散,富士山依舊不見蹤影。她們隻好離開,在河堤上散步。河堤還是老樣子,應該說所有地方都是老樣子,隻有她們的感受在變化。


    河水平靜無波,對岸擁擠的樓宇在低矮的雲層下極度壓抑。她們走在櫻花樹下,樹蔭裏也難逃悶熱,濕黏的水汽像夏天捂出的痱子。


    她們躲進學校門口的咖啡館,熟悉的風鈴聲叮鈴鈴響起,店員熱情地對她們說歡迎光臨。咖啡豆的香氣還是那樣醇香濃厚,夏季又添了幾個限定新品,占據了菜單上最顯眼的位置。


    店裏有許多空座位,它們現在休養生息,等秋天一到,大批學生就會重新占領這裏。那時沒有一個座位會空超過兩分鍾,要是不想站著喝咖啡,就得早早起床。


    而羅謠隻有在學期之初能早起,來東京第一天上學她就起得很早,來到這間咖啡館時半壁江山已經淪陷,在那個花花世界中,她一眼就看到了沈瀾滄。


    羅謠還坐在那天的位置,而沈瀾滄去了吸菸區坐在窗邊,她們隔著玻璃對望。沈瀾滄在抽菸,她抽菸的姿勢那麽性感,她身上散發著那麽神秘的魅力,誰能不被她吸引呢。


    那時羅謠還完全不了解她,她隻是她的幻想。現在她已經見過了她所有的喜怒哀樂,她的神秘感消失了,她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加吸引她。


    羅謠緊握手裏的杯子,她想,她們這是在做什麽?從第一幕開始演繹,以為這樣就能回到過去,讓故事早些發生嗎?


    咖啡館好安靜,無人進出、無人說話,無人夾在她們視線中間,連咖啡豆的味道都漸漸淡了。


    她不再去看沈瀾滄,反而低下頭盯著一口沒動的咖啡。握著杯子的手很用力,手背青筋暴突。秋天會來的,故事可以回到開始的地方,人卻不行。


    沈瀾滄從吸菸區走出來,坐在她的對麵,伸手擦掉她的眼淚。她放開可憐的杯子,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說:「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沈瀾滄說。


    「對不起。」她還是這樣說。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對不起什麽,可能對不起過去錯誤的選擇,對不起曾經猶豫的腳步。


    「別哭了,不然人家會以為我在欺負你。」沈瀾滄笑道。


    羅謠笑了一下馬上收住,說:「你就是經常欺負我。」


    「我什麽時候欺負你了?」沈瀾滄奇怪。


    羅謠側過臉去不說話,她先握了握冰涼的杯子,又捧著臉給自己降溫,說:「反正扯平了。」


    她們一直在咖啡館坐到下午,靠在一起小聲說話。說的都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比如沈瀾滄小時候手拍在課桌上,結果紮進**刺,一個星期後才取出來。又比如羅謠高中運動會接力跑,在終點線前摔了個狗啃泥,接力棒一甩,砸到了體育老師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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