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岸和周映光看著眼前跑得有些氣喘籲籲的漂亮女人,感到疑惑,她描述的那一種糖,店裏沒有。


    女人的臉上好像是失落,又好像是在釋然。


    這樣的表情,激起了周映光的憐香惜玉之心,他轉頭看了看季岸,小聲嘟囔了句,“漂亮女人怎麽樣都讓人心疼。”便走出櫃台,來到江舟的跟前,“這位小姐,雖然我們店裏沒有你想找的那一種糖,但我這兒啊有一種夷山最好吃的糖,送你嚐嚐吧。”說罷,便從褲兜裏掏出一把金黃色外包裝的糖果,塞給江舟。


    這糖是阿英的母親自己做的,從小,她就經常給他和哥哥兩個頑皮的小男孩吃這個糖。現在,雖然哥哥不在了,但是阿英還是會經常那這個糖過來分給他和季岸。正好,當他們煙癮犯的時候,便會拿出來吃一顆。


    江舟接過她,臉上是無奈的笑,“謝謝你了。”拆開金色的包裝紙,是奶白色的糖果,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放進嘴裏,等待溫暖潮濕的口腔將它的甜蜜一點點融化。


    “這個糖,你是在哪兒買的?”


    “哦,不是買的,是我的一個阿姨做的。”


    阿姨做的?


    她找了那麽多地方,問了那麽多人,眼看是找不到了,卻偏偏又峰回路轉柳暗花明。


    “喏,”周映光指著江舟手裏的板栗袋子,“就是你買板栗的那個小姑娘的阿媽做的。世上獨一無二的蓮子糖。”


    “你就是在找這個糖吧。”在櫃台默不作聲觀察良久的季岸開口。


    江舟將吃剩下的糖紙折疊在一起,“小時候,我來過夷山一次。有一個小哥哥,曾經給我吃過這種糖。”


    “聽說,阿英的母親從剛剛嫁過來的時候,便經常做這種糖,分給左鄰右舍的小孩子們。”


    言下之意,江舟若是想通過糖果來找出曾經的那個人,是不可能的。


    其實江舟並沒有真的想要找到他的意思,隻是時隔22年,來到這片土地,那些人那些事,她還是有些懷念。或許是她年紀大了,老來總是有些戀舊。


    “不過倒是沒想到,原來剛開始這個糖果的包裝紙是粉色的啊。”周映光繼續說,還是一片沉默,他摸了摸鼻子,不禁感到一絲尷尬。


    “你們兩個都是本地人吧。這樣,一天500,日結,你們來做我的私人導遊怎麽樣?”


    沒有得到答複,江舟繼續說,“六百。”


    “沒問題!!”周映光搶先去,“別說六張紅票子了,就算是一張都沒有,我們也願意的!”


    江舟瞟了眼另一個沉默的男人,黑壓壓的,站在那兒像一座山,無形的逼仄感。


    周映光的眼光在江舟與季岸之間轉了轉,殷勤地說道,“別管他別管他,他呀,是我的手下,聽我指揮。我先介紹一下我自己,我姓周,叫周映光。”


    “江舟。”江舟補充道,“江河裏的船隻。”


    “季岸。”


    江舟側目看他,他也看了一眼江舟,繼續說,“四季的季,河岸的岸。”


    “這裏是六百塊錢,明天的導遊費,今天先結了。早上六點半,我會來這裏找你們。”說完,便離開。


    “這姑娘心可真夠大的,安全意識也是薄弱,不,應該是拿錢不當錢……不過,她是真沒把我們當騙子誒。難道是因為我長的不夠壞?”


    季岸看著台上的六張紅色鈔票,若有所思。


    晚上一起吃飯的時候,周映光還得江舟嘖嘖稱讚,就像少年時代偶遇隔壁班的班花,驚鴻一瞥便驚為天人,從此化身癡漢,期待與她再次相遇。


    “江舟長得還真是好看。”


    “她比你大。”季岸不鹹不淡地開口,“你不是不搞姐弟戀麽。”


    “啊?說起來我也這麽覺得……或許是她打扮的比較老成。哎呀,以我曾經所學的知識判斷,她的年齡應該在26到28歲之間,身高麽,168左右,胸圍麽…36b…她太瘦。臀圍麽……被包擋住了,看不太清。”


    “你觀察的挺仔細。”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美人嘛,就算是路上經過,也總是願意多看兩眼。”


    ……


    江舟離開以後,又找到了阿英。


    “阿英,你身邊還有這種糖嗎?”江舟蹲下,伸出手,手心放著那顆糖的糖紙。


    阿英被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發愣,她疑惑地看著那張金黃色的包裝紙,“有……”


    “多少錢一顆,我想買。”


    “不不不,我身邊也沒帶多少。”阿英摸著自己的衣兜,抓出三顆糖,“一共就三顆了,都給你吧。”


    “謝謝。”


    江舟接過糖,拆開一顆放在嘴裏,“聽說這是你母親做的?很好吃。”


    “嗯,是阿媽做的。”阿英回答,“你怎麽知道的?”


    江舟把金黃色的包裝紙折成一朵小花的樣子,用下巴指著雜貨鋪,“喏,裏頭的小哥說的。”


    “映光哥?”


    “對。”


    阿英的臉上浮起一層淡淡的紅暈。


    江舟看在眼裏,“你喜歡他?”


    “不是不是的。”阿英搖搖頭,“我…我們隻是從小一起長大。”


    “青梅竹馬咯。別否認,你的眼睛在發光。”江舟直視阿英的眼睛。


    “啊……”阿英睜大眼睛,又羞澀地低下頭。


    “那個季岸呢?”


    “啊?”阿英疑惑。


    “怎麽老是啊啊啊的,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季岸哥麽,他……是個很好的人。他們都是很好的人!”


    江舟皺眉,說了等於沒說。


    …...


    敢情誰都是好人唄。


    江舟躺在床上,翻來翻去,床頭櫃上擺著的板栗她全都吃完了,所以這會兒有點積食。這些年總是茶不思飯不香,但吃了一口栗子,便胃口大開。


    光著腳坐在地上,一堆大箱子中找出一個,打開,在內層裏抽出一個大相框。


    裏麵放的不是照片,是一幅油畫。


    畫中,有成片的梯田,色彩鮮明、用色大膽。


    江舟拿著相框,看了很久。


    畫上的地方,就是夷山。


    把相框倒過來,打開相框,裏麵還暗藏著一張照片。


    江舟看著照片中的自己,及腰的長卷發,笑得甜美動人。


    還有身邊的人……


    和一個人長得真像。


    氣質卻截然不同。


    江舟把相框重新放好,躺到床上。


    手機振動,江舟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江舟,睡了嗎?”


    “睡了我也不會接你電話。”江舟回答。


    “東西全都帶齊了嗎?”


    “帶齊了。”江舟說。


    “還適應嗎?有沒有水土不服?”


    “有點。”真是老媽子,江舟想。


    “怎麽了?身體不舒服?皮膚過敏?”


    “過敏。”江舟回答。


    “藥吃了?”


    “吃了。”他說一句,江舟答一句。


    “吃了就好,有什麽事情及時給我打電話。”


    “你可是大忙人。”江舟想了想。


    “…我沒接的時候,你就給我發個信息。”


    “知道了。”江舟有點不耐煩,“睡了,我掛了。再見。”


    沒等電話那頭說完,江舟掛了電話。


    ……


    失眠。


    在黑暗中睜著眼,直到身體到達極限沉沉睡去,已經成為了她的一種習慣。


    這樣的做法,說明這個人極度缺乏安全感。


    江舟坐起身,環視四周。


    這裏不比上海,關了燈拉上窗簾還是亮堂的,因為屋外燈光太過晃眼。


    一個偏僻的小山村,夜幕下一片黑漆漆的。


    這或許也是她來到這裏的原因之一。


    她是一個情緒起伏很大的人。


    在上海的時候,她常常感到煩躁,仿佛心中有一隻不斷想要衝破牢籠的困獸。


    每一次失控都是千刀萬剮。


    她極力保持自己的平靜、平和,但總是事與願違。


    28歲生日,她終於決定送給自己一份生日禮物。


    回到夷山。


    這個本該屬於她母親的地方。


    母親曾經愛上一個質樸的夷山小夥,一度私定終身。


    但生活就是不斷上演狗血的戲碼,強取豪奪更是一場好戲。


    母親從一個開朗明麗的少女變成了一個整天鬱鬱寡歡的少婦。


    還要隨時麵對各色女人的挑釁。


    她被深淵回望,她被惡龍纏身。


    隻有那一次,母親帶她重回夷山。


    在主山的山頂,她回到了最初的樣子。


    拿著畫筆,專心畫畫。


    她筆下的夷山,質樸、清麗,卻也籠罩著一層悲傷。


    想著想著便心緒起伏。


    江舟甩甩頭,試圖想一些別的事情。


    不知怎麽的,這個時候,她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那個男人的身影。


    她在鎮上吃飯的時候,就看到他了。


    人群中鶴立雞群。


    他似乎對她挺有興趣?


    也好,在這深山裏,如果能和這樣一個男人……


    江舟抓緊自己衣服的下擺,用力把它攪成一團。


    季岸。季岸。


    真巧啊,一個是江河裏的船隻,一個是四季的河岸。


    多麽神奇,死水般沉寂的身體,在接受到他的眼神那一刻,她感到血管裏除了滾燙的血液,還有另一種東西在流動。


    那種東西,叫做情欲。


    她想到《斯普特尼克戀人》裏的那句話:


    “一到她麵前,耳朵裏的骨頭就哢哢作響,像用薄貝殼做的風鈴。


    而且有一股想被她緊緊摟抱的欲望,想把一切都交付給她。


    如果說這不是情欲的話,那我血管裏流淌的就是番茄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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