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鼎宏的盤問並不多。


    甚至可以說很慢,問的話也都是之前問過的那些,殺人動機手段方式……裏裏外外,大家似乎都聽累了。


    隻是俞鼎宏問的每句話依然那樣有力。


    他問簡慕,“你對簡家有沒有仇恨?”


    “有,但那是過去了。我掙錢養家,已經花費了大部分的時間,沒有精力。”


    俞鼎宏則補加一句,“也就是說,還有一個可能,因為精力被消耗殆盡,你才更恨簡家給你帶來的痛苦和災難。是不是?”


    簡慕說:“俞隊這是你的想象,而不是我的。”


    俞鼎宏又問,“簡家殺人案,做的非常的完美。這絕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照這個樣子看,你應該籌劃了至少六年。”


    簡慕朝後靠了靠,臉上露出些許說不清的神色。


    俞鼎宏全都看在眼裏。


    他以前總覺得簡慕的性格弱了些,唯唯諾諾似乎很多話都憋著不說。但是今天看來,這個女人絕不是外表看起來的那樣。


    她隱忍。


    隱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忍得住的人往往能做出叫人吃驚的事情來。


    一如簡慕,她坐在這裏是不是有其他的目的?


    俞鼎宏不確認,他也並不信眼前的女人。


    女人身上散發出很奇怪的氣質,歇斯底裏叫人看不清楚。


    她顯然已經準備好了今天的審訊,對於他的問題,似乎也早有準備。


    這就意味著,她有其他想法和其他打算。


    這個女人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俞隊,你說話應該嚴謹一點,這種直接套話的方式我不是看不懂。直接暗示的說是‘我’籌劃了六年——你還沒有真憑實據。”


    “證據?很快就會有的。一會,關於你買凶殺己的證明就出來了。你扔掉的電話卡已經被找到了,上麵的指紋和你撥打的電話記錄馬上全都能出來。還有那三個殺手的信息我們已經調出來了。你不用著急。”


    簡慕的眼睛轉了轉,她沒再說話。


    屋子裏突然就安靜下來了。


    隔了好久,俞鼎宏才又靠向椅背說了一句話,“這個連環傷害殺人案做的非常的完美。不是你做的,就絕對是簡世。”


    簡慕說:“我也覺得很完美。隻是俞隊,買凶殺己這件事,怎麽就能證明我是凶手了?您這可是太靠猜測了。”


    俞鼎宏看了她一會,閉上眼睛沒有說話。


    隔了好久,他說:“這麽說,真的是簡世?”


    簡慕則一臉笑,“是誰我不知道,但絕不是我。”


    俞鼎宏眯著眼睛看著她。


    矢口否認。


    如果不是知道她定了去美國的飛機票,他應該也不會這麽快就抓了她。


    現在,卻叫他猶豫不定。


    簡家案子一直拖到現在,陸修繁從中沒少斡旋,不允許上麵查簡世和簡慕,導致最後隻剩下簡世和簡慕,也算是徹底的晚了。


    他們兩個如果都沒有出現任何意外,很可能他們都參與了,或者隻有一個。


    沒一會,外麵將證據送了進來。


    簡慕買凶殺人證據確鑿。


    俞鼎宏拍著桌子說:“承認吧,現在承認,還會給你機會。”


    簡慕說:“我沒殺人。”


    俞鼎宏冷笑,“你就不怕簡世此時已經招供了?”


    簡慕登時臉色就變了。


    簡世也被帶過來審訊了?


    他會說什麽?


    簡慕以為做到了這個地步,俞鼎宏勢必會隻抓著自己不放,沒想到他還是惦記著簡世。


    她到底是把俞鼎宏想的簡單了。


    簡慕對他說:“那你就等著簡世的口供吧。我倒是要看看,我這個弟弟會怎麽將罪責推到我身上來。”


    俞鼎宏又眯了眯眼睛。


    時間變得格外漫長。


    簡慕一直沒有弄明白一件事,那就是陸修繁為什麽會這麽安坐泰山。


    她以為陸修繁一定會請了律師過來。


    這個鄧周也有些不靠譜,怎麽到現在都沒有過來。


    這時候門突然被打開了,繼而簡慕看到了鄧周。


    鄧周穿一身正裝,帶著個眼睛,有模有樣的走進來,然後看著俞鼎宏說:“俞隊你好,從現在這一刻開始,我將成為這位簡慕女士的指定律師,您還有什麽問題,請跟我聯係。”


    他說著將簡慕拽起來,“走吧,有問題他會跟我說的。”


    簡慕看向俞鼎宏,他眼睛飄了飄,顯然是想到了這個結果,點頭說走吧,“希望簡小姐真的能無罪。不過放心好了,我不會給你機會去美國的。”


    簡慕並沒有回答,也並沒有看俞鼎宏一眼。


    出去後,簡慕看向鄧周,“簡世呢?簡世也在這裏是不是?”


    鄧周說:“他不在。不過他在你也不用害怕,他自己的法律知識不是挺好的,你以為他會跟你一樣戰五渣。”


    簡慕說:“鄧周,我是有過神經病史的,這一點你也很清楚是不是?”


    鄧周說:“但是你最後一次偽造的痕跡太明顯,俞隊已經有了證明了。他現在是可以證明你的病情已經好轉了,根本不在治療。”


    簡慕將藥丸拿出來,對鄧周說:“可是我每天都在用藥,這是事實,血液裏是可以檢測出來的。”


    鄧周一聽急了,對她說:“簡慕,你瘋了是不是?你如果沒有問題,卻吃這些藥,你的精神狀態會真的出現問題的。”


    簡慕並沒有理他,“鄧周,人的確是我殺的。”


    鄧周咽了口口水,“什麽?”


    “我說,人是我殺的。我沒指望脫罪,但是我希望我的精神證明可以脫罪。”


    鄧周瞪大了眼睛看著她,“你說的好輕鬆啊!簡家的案子早就已經轟動了,你以為你隨隨便便搞了一份精神證明,你就能脫罪?”


    “脫罪不是我以為的事,是你要做的事。”


    鄧周冷笑,“這麽說,這就是你離開陸修繁的原因?簡慕,你真的愛上他了?”


    簡慕並沒有回答,她拿出手看了一下時間。


    從療養院昏迷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天半了。


    黑名單裏全都是張閑的電話。


    簡慕這才想起來,張嵩被沈眉推下去了。


    她在門前站了一會,腦子裏亂的要炸了。


    但是目前從鄧周的語氣來看,他也是相信簡慕是殺人凶手。


    這就足夠了。


    兩個人說著已經走出了警局,陸修繁的車就在門前等著。


    簡慕朝陸修繁看過去,他神色如常,看不出半點不對來。


    簡慕猶豫了下,沒有上他的車。


    而很快,她看到警隊的大門口還停著另一輛車,車是張閑的,叫她沒想到的是,開車的是薛瑩,坐在後麵的是沈眉。


    車窗是拉下來的。


    薛瑩從窗戶裏探出頭,“我沒有考上駕照。”


    簡慕愣愣的看著她。


    她接著說:“張嵩被你媽推下去摔死了,張閑緊接著也跟著尋死,好歹被醫院救下來了卻成了植物人。如果你不跟他結婚,我現在就開車跟你媽同歸於盡。”


    簡慕的指甲都嵌在了肉裏。


    “我現在官司纏身,你還想讓我跟你兒子結婚?”簡慕看著她。


    薛瑩指著簡慕大叫,“你以為我想?我兒子他天天都在叫你的名字,就像是著了魔一樣甚至不肯醒過來。我不要看到他變成植物人。”


    她說著已經扭動了鑰匙,對簡慕尖叫,“我告訴你,我也不想活了!三個數,你要是在不答應,我就開著車所有的人都去死!”


    簡慕朝後退了退。


    她側臉看向陸修繁。


    他也在看著她。


    四目相對那一刻,簡慕看不清他在想什麽。


    陸修繁滿臉的冷漠,雙眸卻好似寒冰地獄。


    這個選擇意味著什麽,她太清楚了。


    可是張閑——


    這筆債就像是虧欠了他的,她知道自己遲早要還。


    可是簡慕從不知道這一刻會這麽疼,從不知道她會這麽舍不得陸修繁。


    她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她故意鬧到現在,卻從沒有真的去想過他離開會什麽樣。她後悔了,後悔那樣無理取鬧,後悔故意攆走他。


    她原本應該好好地去享受最後在一起的時間。


    陸修繁走了一步,拽住她的手腕,“簡慕,我不允許!”


    簡慕已經叫自己不要哭了,可是眼眶當時就脹的難受,“修繁——”


    簡慕說著朝薛瑩走了一步,陸修繁的手緊了又緊。


    她抬眼看向他。


    他的雙眸竟然帶著些許絕望。


    “簡慕——你真的要為了你的家人,什麽都放棄嗎?包括毀了你自己?”


    3!


    薛瑩當然知道這一對戀人依依不舍。她開始高叫。


    2!


    簡慕揮了揮手,對薛瑩叫:“不要數了,我答應你。”


    薛瑩滿意的鬆開油門,張閑如果成了植物人,誰還會要他?


    她肯定不會將自己的時間浪費在一個植物人的身上,簡慕是最合適的。


    陸修繁說:“簡慕,我錯了。”


    簡慕並不知道陸修繁想說哪裏錯了,他哪裏有錯?


    “我錯了,隻要你不離開,什麽我都願意改。”陸修繁的聲音已經開始歇斯底裏。


    簡慕撇開他的手,“你就當我死了。”


    然後她頭也不回的跑到了車上。


    死一般的寂靜。


    沒有人會開車,包括簡慕。


    鄧周顯然知道這一點,他朝車上走,經過陸修繁的時候停頓了下,“其實,她是報了必死的心,最後也不過是為了給你未來的妻子騰個位置,她對得起你。”


    陸修繁低聲說:“她沒有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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