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隻木船一路往南, 在隔日清晨,順利到達霍山,霍山如今正被謝煊控製著,各處關卡都設有防備, 他們一上岸自然就安全了。守備的哨兵,看到陳青山帶著彈藥回來,趕緊發射消息, 層層傳遞, 很快就飛到了謝煊所在的縣衙。


    半個月前那場慘烈的交鋒後, 他手下損失慘重,彈藥也幾近耗光,隻能暫時退守霍山休養生息,等陳青山快馬加鞭將彈藥補給從上海運過來。


    之前他肩胛處中了一槍, 這段時日一直在霍山縣衙休養, 聽到消息後, 趕緊從後院出來迎接,等了不到半刻鍾, 便見三架馱著著幾個大木箱的板車, 朝縣衙門口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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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前邊領路的陳青山,看到門口那器宇軒昂的男人, 飛快跑過去。


    “三少, 彈藥順利運到了。”


    謝煊點點頭,道:“一路辛苦了,帶兄弟們進去喝杯茶歇會兒。”又對身後的衛兵吩咐, “把彈藥放去庫房。”


    說罷,轉身百便往裏麵走。


    陳青山忙在他身後哎哎了兩聲:“三少,那個……”


    謝煊驀地轉身,眸光一縮,卻不是看他,而是看向隊伍後麵背對著縣衙大門站立的年輕人。那人戴著頂黑色氈帽,穿著一身褐色短打,比旁的士兵瘦小許多,看身形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謝煊蹙起眉頭,邁開長腿,一步一步朝人走過去。


    采薇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卻一時不敢回頭轉身。明明這幾個月,每日盼著他凱旋回家,如今到了麵前,竟然有點近鄉情怯之感。


    何況她風餐露宿,幾天沒洗澡,她自己都不敢照鏡子麵對現下這副尊容,早知道應該進了城後,讓陳青山先走,自己找個客棧洗個澡換身衣服再過來。


    “江采薇!”正胡思亂想著,謝煊冷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采薇咬咬唇,硬著頭皮轉身,小聲道:“謝煊!”


    謝煊本來還抱著一絲期待,最好是自己認錯了。待人轉身,看到那張闊別三個多月的麵孔,不可置信般地瞪大眼睛,一時隻覺血氣上湧,腦子頓時嗡了一下,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那個……三少,少奶奶……”陳青山走過來,支支吾吾道。


    謝煊稍稍回神,轉頭對他大喝一聲:“陳青山!你給我解釋解釋到底怎麽回事?”


    陳青山:“……”不是,這怎麽問都不問,就直接把鍋扣到他頭上了?他竇娥冤有沒有?他本想解釋是三少奶奶自己來的,不是自己帶來的,但又覺得這樣說,一點沒有男人擔當,最後隻能老實閉嘴。


    采薇收到陳副官的求救目光,深呼吸了口氣,道:“是我自己要過來的,跟陳副官沒關係。”


    謝煊心緒翻湧,麵上卻冷如冰霜,他雖然本就生了張冷臉,但此刻卻是采薇從來沒見過的冷,仿佛周遭的空氣,都跟著降了溫。


    他冷冷瞪她一眼,沉聲道:“給我進來!”


    采薇跋山涉水來看他這個丈夫,竟然迎頭就遭了這樣的待遇,若不是周圍有進進出出搬運彈藥的士兵,怕讓他沒麵子,她非得站在原地,先跟他對嗆兩句再說。


    陳青山偷偷跟她使了使眼色,意思大概是讓她好好說,別讓三少生氣,殃及他這條可憐的池魚。采薇對他的提示視而不見,跟著謝煊走進了縣衙的後院。


    走到屋內後,謝煊才不急不慢轉過身,上下打量她一眼,伸手一把將她頭上的氈帽扯下來,皮笑肉不笑道:“還曉得戴帽子扮男人啊?看來也是知道危險的。”


    本來束著的長發,因為他這動作,悉數散下來,落在肩上。


    采薇下意識摸了摸頭發,怒道:“謝煊,你什麽意思?我聽說你這邊出了事,因為擔心跑來看你,你就這個態度?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你要不歡迎,我現在就走。”


    謝煊冷哼一聲:“你走一個試試看!要是敢踏出這個門檻,信不信我打斷你的腿?”


    陳青山跟謝煊相識多年,見過他真正動怒的樣子,那可真是閻王都壓不住的,現下這反應,分明就是真的動了怒氣。他想過他見到三少奶奶跟自己一塊來會不高興,可沒想到這麽嚴重。一時也不由得開始膽戰心驚,連開口的聲音都有點哆嗦了:“三少,您先別生氣,這回若不是因為三少奶奶,我們這批軍火,早就折在路上了。”


    謝煊對他的話置若罔聞,隻退回到身後的圈椅坐下,繼續寒著臉一錯不錯地看著幾步之遙的女孩。采薇也回望著他,眼眶雖然因為委屈泛了點紅,卻完全沒有一絲服軟讓步的意思。


    陳青山見兩人這劍拔弩張的架勢,一個頭兩個大,也不知該怎麽勸。


    片刻之後,謝煊對他揮揮手:“青山,你先出去。”


    陳青山:“三少,你……”


    “出去!”


    “哦。”陳青山看了眼同樣板著臉的采薇,硬著頭皮退出了房間,還貼心將門闔上。畢竟若是三少要家暴的話,被下屬看到還是不大好。


    謝煊在吩咐陳青山時,目光也沒有離開采薇的臉片刻。等屋子裏隻剩兩人,他抬手對她招了招:“過來!”


    采薇猶豫片刻,緩緩朝他走去,離他還有半米距離時,這人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肘,用力一扯,將她整個人扯入懷中,跌坐在他腿上,然後順勢一攬,將她緊緊箍住。


    采薇那聲猝不及防的輕呼還沒出口,已經被他堵住了唇。


    久違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這迫切而熱烈的吻,幾乎瞬間讓采薇大腦停止運作,無法呼吸,腰間傳來的力量,讓她覺得自己好像要被嵌入他的骨血中,唇上凶狠的舔舐啃咬,更是讓她覺得有種要被掠奪吞噬的恐慌。


    她終於是憋不住,抽出手用力拍了兩下他的肩膀。


    謝煊悶哼一聲,終於像是回過神來般,將她稍稍鬆開。


    采薇喘著氣從他身上跳下來,卻見他眉頭微擰,顯然是吃痛的表情,她驀地想起他受傷的事,忙擔心地問:“怎麽了?是不是碰到了你的傷處?”


    謝煊舒了口氣,雙手從她腰間移開,握住她的手,搖頭:“沒事。”


    采薇掙了掙,嗔道:“誰叫你忽然發瘋的?”


    謝煊沒鬆手,抬眼凝視著她,麵前這張風塵仆仆的臉,沒有了平日的神采和亮麗,但在他眼中,卻是從來沒有過的鮮活動人,那疲倦的臉色,泛紅的雙眼,甚至有些髒兮兮的臉頰,都讓他移不開眼睛。


    半晌後,他幽幽歎了口氣,終於是勾唇笑了笑:“你說你怎麽這麽胡鬧?這是你一個女孩子來的地方麽?”


    采薇道:“我自然是有分寸的。”


    “有分寸的女人可不會往打仗的地方鑽。”


    “你就這麽不歡迎我?”


    謝煊怔了怔,挑挑眉頭,露出慣有的玩世不恭,笑道:“我的太太冒著這麽大風險來看我,想必是太想念我的緣故,我怎麽可能不歡迎?”


    采薇哂笑:“剛剛誰生氣的?”


    “誰啊?我怎麽不知道?”


    采薇看著他一個大男人這耍賴的模樣,哭笑不得推了他一下。


    謝煊稍稍正色:“不過你確實讓我嚇得不輕。”


    采薇輕嗤一聲,昂昂頭道:“謝三爺還有被嚇到的時候?”


    謝煊不置可否,目光一直黏在她臉上,舍不得移開半分一般。采薇這時才反應過來,輕呼了一聲,用力掙開被她握住的一隻手:“快去讓人給我準備水,我要洗澡換衣服。”


    謝煊失笑,戲謔道:“難怪有股什麽味道?”不等采薇惱羞成怒反駁,又接著說,“陳媽正好在燒水,我帶你去浴房。”


    他拉著她起身,將門打開,果然見著陳青山像隻鵪鶉一樣,鬼鬼祟祟蹲在門口,看到兩人牽著手出來,頓時鬆了口大氣,站起來高聲道:“三少,這次真的多虧了少奶奶。”


    謝煊看了他一眼,叫來這屋子裏的老仆人陳媽帶采薇去洗澡,目送人去了浴房,才沉下臉,招呼陳青山進門。


    “怎麽回事?”


    陳青山趕緊將一路上遇到的事,完完整整給他敘述了一遍。完了,又重複道:“若不是少奶奶有先見之明,把彈藥轉移到她車上,到了阜陽又改了水路,隻怕這回是真要出大事了,估摸著我也見不到你了。不過您說,誰這麽黑心,竟然想斷了三少您的後路?”


    謝煊沉吟片刻,淡聲道:“先不管這麽多,把這場仗打完再說。”


    陳青山咬牙切齒惡狠狠道:“我要是知道是誰幹的,一定親手崩了他。”


    “有膽幹這事的人,能讓你一槍崩了?”


    陳青山一想也是,摸摸鼻子:“這倒也是。不管怎麽樣,有了彈藥,咱們肯定能把田越和王大年從山上打下來,到時候三少您就是立了大功,咱們也該進上海了吧?”


    謝煊笑:“怎麽?嫌棄鬆江太小容不下你這座大佛?”


    陳青山嘿嘿笑:“我是覺得您窩在鬆江太憋屈。照我看,您雖然做人不如二少長袖善舞,但行軍打仗這些才能,絕不比他差。去上海做個鎮守副使怎麽著也是應該的。”


    謝煊淡聲道:“什麽官職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能為這個國家和老百姓做點實事。”


    陳青山笑道:“三少高風亮節淡泊名利,讓小的佩服。”


    謝煊斜睨了他一眼,讓他把後麵想繼續拍馬的話給憋了回去。


    不一會兒,洗完澡換了衣裳的采薇去而複返,謝煊見到一身淡紫色褂子,臉頰泛著點浴後潮紅,頭發還濕漉漉散在肩膀的女孩,眸光微微動了動,對陳青山道:“你先出去。”


    陳青山笑嘻嘻道:“三少您和少奶奶幾個月沒見了,你們倆慢慢敘,我就不打擾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還是十一點後


    要給太姥爺加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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