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汀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俯視這個當了她兩世長輩的張太後,「可我娘到底愛的是誰,太後心中當比汀南更清楚。」


    她舉起手中的桃木簪,說出的話比料峭的寒風還要刺人,「我娘是怎麽死的,太後更是清楚。」


    張太後的神色瞬間一瞬變得頹唐,又像是想起了什麽駭人的場景,麵皮克製不住地抖了幾抖。雙臂交叉擁住自己,不住地搖頭。


    說罷,李汀南也不管便一腳踢翻了張太後身邊的酒罈,又退了幾步,彎腰拾起腳邊的羊角燈。


    張太後似乎察覺了她的意向,一連說了幾個別,可都遲了。


    李汀南手臂高高揚起,用了狠勁,將手中燭火躍動的宮燈擲碎在那攤酒液上。


    之後一甩衣袖,將張太後還有她的嚎叫一一留在佛堂裏。


    李汀南回到院子時,下房便亮起如豆的燈火,潔淨的窗紙上映出兩個披衣而起的身影。


    「夫人」,玉竹率先出了門,看見李汀南站在雨簾中,驚了一跳,手掌觸及被雨水溻濕的披風,心中騰起一陣苦澀,夜間聽到咯吱的關門聲時,她與金風便都醒了過來,見主間空無一人,便要出門去追。


    金風拽住了她,神色苦楚,囁嚅道:「已過了子時,今天便是夫人的忌日了。」


    玉竹楞了一陣,反應過來金風嘴裏的夫人是李汀南的母親,於是兩人心照不宣,復又回房躺下了。


    金風撐了把油紙傘,擋住這瓢潑的雨水,「夫人,先進屋吧。」


    李汀南好似剛看見她二人,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邊走邊道:「出去轉了轉,誰曾想竟下了這麽大的雨。」


    恰時傳來一陣呼喊,「再來些水——」,玉竹抬頭看去,隱約見遠處火舌映紅了天,不由驚呼,「哪走了水,竟燒的這麽大?」


    金風心下一驚,也未抬頭,隻接過李汀南身上濕淋淋的披風,拉過踮腳遠望的玉竹,替李汀南換身幹淨的衣服後,便道:「奴婢們先去準備熱水。」


    不多時,熱水與薑湯便一併送上了。


    一番梳洗沐浴後,四更天已過了一半。李汀南穿著幹燥的中衣躺在床榻上,仍是毫無睡意。院外的喧鬧逐漸歸於平靜,想來那火已經熄了。


    她拿起胸前的掛著的玉笛,小巧的笛子被燭火一照,反著青白的光,冰涼潤澤的觸感給了她一絲慰籍。


    腦海中閃過蘇宇在魯寧鎮曾說過話,若是有事,奏響這笛便是了。李汀南將玉笛遞到唇邊,毫無章法地奏了一段。而後迅速將眼睛闔上,背衝著窗戶。而那扇窗戶,除了吹進一陣寒風外,再無他物。


    這情形是在情理之中,縱然蘇宇說的是真話,可此處既在山上,又在城外,離宣平侯府遠著呢,這笛聲哪能傳過去。


    砰砰幾聲響起,李汀南側臉看過去,隻瞧見兩扇竹微微敲擊著牆壁,雨後的腥味也撲麵而來。


    原來隻是一陣風,李汀南藏了幾分怒意,走下床去,砰的一聲便將竹窗關上了。


    清風亂擾人。


    蘇宇長吐一口濁氣,難捱的一夜算是過去了。


    指尖觸及腰間的香囊,便覺得一陣似有若無的馨香鑽進了鼻子裏,隨即便覺得渾身上下,哪都不難受了,便起身將窗子推開,夜風爭先恐後地擠進房內,吹得衣袍獵獵作響。


    「主子。」黑暗中,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進了房間。


    蘇宇一手背在身後,望向茫茫的黑夜,頭也不回道:「講。」


    「護國寺那邊來了消息,夫人吹響了玉笛,還……」


    話音剛落,影衛隻覺麵前閃過一陣風閃過,知道自家主子要走,攔是攔不住了,隨即扯著嗓子大喊,「還把佛堂點了——」


    蘇宇踩著房脊的腳步一頓,隨即又恢復如初,甚至比剛才還要快。


    能把佛堂點著,那得多大的火,想來娘子肯定是傷著了。


    這影衛見自家主子的身影融進夜色中,不由撓了撓後腦勺,侯爺為啥不騎馬呢?


    這邊蘇宇暗一路飛簷走壁還嫌不夠,心中暗恨爹娘隻給生了兩條腿,不由暗暗後悔,關心則亂,忘記騎馬了,而那邊護國寺又是狀況頻出。


    李汀南又在床上躺了一陣,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現下幾更,隻知道腦袋裏好似一團漿糊,昏得難受。併攏中指和食指,搭在脈搏上自摸一把,隻覺這脈象來勢兇猛,如洪水一般,是發了熱的症狀。


    想來是夜裏淋了雨又受了涼風,記得金風端來的薑湯還剩一大半,便欲起身將那薑湯喝了,至於管不管用,那便是白天的事了。


    隻是沒曾想這一場熱竟這般來勢洶洶,李汀南猛地從床上起來,隻覺得兩眼發黑,靠著床柱好一陣,才恢復了清明。她一股氣走到桌前,伸手去端那碗薑湯,皺眉將它一飲而盡。瞬時,火辣辣的感覺便從喉嚨一直蔓延至胃裏,在體內燃起一團火焰。


    許是喝的急了,李汀南咳了幾聲,眼中也湧出幾滴淚。


    木門吱呀一聲,她側身看去,剛才那幾滴淚也因她的動作而砸在了臉頰上。


    來人身影頎長,麵容堅毅,墨墨夜色中,蘇宇是唯一的朱紅。他身上沾了些夜間的寒露,胸口微微起伏,一雙皂靴上滿是泥濘。


    ——顯然一雙腿疾奔來的。


    「侯爺不是……」


    與外頭相比,屋內算是有幾分暖意的,雖不多,但足以消融蘇宇眼中的寒霜。見到念叨一路的人好好地站在自己麵前,不禁鬆了口氣。<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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