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著香囊,鼻端嗅到馥鬱的芳香,眼淚止不住地浸濕了那隻漂亮的鳳凰。


    我發現人對於一些潛意識裏會拒絕的事情,得到那個恐懼的結果時反應會格外的漫長。就比如說我之前到水府卻發現它被抄掉,整個人就茫然了好久,居然還能跟著機械鳥找到對麵還和那人交了手,直到現在才開始悲傷。


    我撕開衣服,慢慢將衣服裏碎掉的玉揀了出來,兜在手心裏。玉墜子碎成了大大小小的十幾片,我拚了半天也沒辦法拚回去,總是少了一片,好在最後終於在衣服的褶皺裏尋了出來。


    墜子已經碎了,就算拚湊完整也於事無補,隻好將碎片都放進香囊裏裝著。我在宅子頂上靠了一會兒,聽見下麵的街道嘈雜地跑著官兵,口中喊著要抓捕一名入室殺人的白衣刺客。


    一名男子聞聲便從屋中跑出來,四下裏望了望,抬頭就看見了我。


    我那時候已經沒有力氣動彈了,隻是捂著腹部,垂頭看著他。


    他躍上房頂,大概是要抓我。這人功夫很好,落在房頂上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聲音,我一動不動地盯著他,隨時準備拚死一搏。


    他聽著外麵抓賊的吶喊,再一看我的傷口、衣著和麵具,也鎖定了目標。這人猶豫了片刻,大概是看我傷重,看起來也沒有逃跑的力量,就沒有立刻來抓我。


    他問:「你......是那個刺客嗎?」


    我第一次張嘴沒能說出話,喉嚨裏嗆上來一股濃鬱的血腥味,血沫卡在嗓子裏,發出咯咯嚓嚓的聲音。我說,不是。


    他明顯沒信,問:那你這傷是怎麽搞的?


    我說遭人暗算,還望相助。


    他見我言辭禮貌,再一掃我衣著貴氣,心裏大概是信了七八分。畢竟沒有哪個強盜會光天化日穿一身招搖過市的白衣入室搶劫,這白衣服看著還不便宜。再一聽暗算明顯就露出了輕蔑的神色來,問:「哪個王八蛋這麽不要臉?」


    我誠實地告訴他:我不認識。


    但他家的宅子很大,我聽他的手下喚他晁公子。


    那人瞬間激動起來,咬牙切齒地問:可是一個穿得人模狗樣的青年,一個鼻子兩隻眼,臉跟刷漿了似的死白死白的,打扮得花枝招展,人前說話翩翩公子,人後說話下流無恥的一個男的?


    我的傷很疼,沉默地看著他。


    他大概也反應過來自己的形容有些詭異,尷尬了一下,肯定道:「就是他吧,晁燮,和他爹一樣是個王八蛋,全楚京也找不出第二個『晁公子』了。」


    「他功夫很好,家裏暗衛眾多。」


    「就是他!」高夔一拍大腿:「你既然是晁燮的敵人,那就是我的朋友,先下去吧,我給你包紮一下,你那血再流要滲我家房梁裏去了。」


    我沒動,直到他再三保證他不是壞人,掰著手指很費勁地背自己的身份信息:「我叫高夔,工作......我工作是什麽來著?啊對,那什麽......二皇子......祁王殿下......的近衛......我一向看不慣晁家那一家子,不會傷害你。」


    他找來女醫者為我包紮,我恢復了些體力,在他府中用了點膳食。他讓人給我做了些易於入口的流食,自己鮮香麻辣地吃著一鍋紅紅的東西,看著特別豪爽。


    「這麽說,你得罪了晁燮?因為點什麽?」


    我又沉默了半晌,握緊了手裏的香囊,低聲道:「我有一重要之人,不幸滿門被抄,近日回京探查,發現與他有關,一時動怒便出了手。打鬥時不慎中了他府上冷箭,淪落至此。」


    高夔聽到「抄家」二字,麵色便古怪了起來。


    他好像斟酌了一會兒,擺擺手示意小僕都下去,道:「你那位朋友,不會是水家的人吧?」


    我沒說話算是默認,等著他的下文。


    高夔猛地站起身,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嘴裏念念有詞,跟巫人背咒似的:原來還有人......原來還有人......還有人記得......還有人在找......


    我問他這是什麽意思,他很激動地喊,他流落街頭時曾得過水相恩惠,水相下獄之後他也曾為其奔走,可惜身份太低,無甚果效。


    他連說帶比劃地描述了水家一家人的特徵,不知為何,我與他一見如故,心中對他頗有好感,於是便信任了他。


    「所以你說的很重要的人,到底是誰?你和水家又是什麽關係?」


    我想了想,摘下了麵具。


    高夔看見我的臉,明顯虎軀一震,雙眼渙散:「居然特麽是個女的?」


    我又摘掉銀冠,將長發散了下來,他驚愕更甚,仔細地看了我半天。


    我說對,我叫暮城雪。他頓時瘋了,說暮是國姓,你說這話是要跟水家一個下場的。


    我說我的父親叫暮堯。


    他不說話了,仔細端詳著我的臉,好像找到了一點熟悉的地方。雖然別人不知道暮城雪是誰,但蘇王爺的名諱百姓們還是認得的。


    「你和你爹長得還挺像。」高夔性子直,也沒太在意別的,把我上上下下很沒有禮貌地看了個遍,這樣說道。


    他看著像個混子,不成想看人的眼睛卻很舒服,並不讓人難堪,反而覺得率直可愛。


    番外·暮城雪(七)


    「所以你和水家到底是什麽關係?」高夔問道。


    我與他解釋道:蘇王府和相府乃是近鄰,我十六歲那年回京,認識了隔壁的水家千金,水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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