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頭,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冷聲問:「你是在哄我,還是真的知道錯了?」


    方曜頓了頓。


    他看向白謹明,以往即使再崩潰,白謹明的情緒都是內斂的。但此時此刻,煩躁與自責都快從白先生眉眼間溢出來。


    ……所以他是不同的嗎?


    其實方曜也同意白謹明的話,愛情當然不能當飯吃。


    然而人與人之間的聯繫,並不能簡簡單單概括為某一類感情。方曜概括不了自己和白謹明之間的聯繫,愛情還沒水到渠成,陪伴也尚且短暫,救贖更是談不上,畢竟他從一開始就居心叵測。


    所以方曜並不因為方才那番話而心灰意冷,相反的,看見了白謹明激動而憤怒的一麵,他體內的血液又開始隱隱興奮躁動起來。


    他是不同的。


    白謹明應該從來沒有像這樣罵過一個人,即使麵對薑朔也沒有。


    方曜穩了穩心神才開口:「我沒忘記以前想做的事情,隻是我的人生規劃裏多了一個你,所以我也沒有辦法做到完全不受你的影響。」


    他試探著靠近白謹明,見對方沒有往後退,才放下心來。


    「你不也是把我規劃進生活了嗎?為什麽我不可以?」


    「這不一樣,那些都是小事……」白謹明呢喃道,「可你明明那麽討厭方家,為什麽要逼自己回去?明明有其他選擇,非要強迫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情嗎?」


    方曜又走近了一步:「我沒有特別喜歡和討厭的東西,一直以來我都可以接受任何命運。」


    他握住白謹明的手腕,指尖觸及那根他親手綁上去的紅繩,仿佛在透過這個物件回憶過去。


    「無論是身份,還是吃穿住行,好壞我都能接受,因為那些對我而言都無關緊要。可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能投射情感的人,遇見你之後我的好惡才清晰起來。」


    方曜很少對白謹明剖白,他聽得愣了神。


    心裏很亂,白謹明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他隱約覺得自己招惹上了一個可憐又危險的小孩。


    以他過來人的身份,白謹明認為自己有義務給方曜指點方向,該罵就罵,該引導就引導。


    可此刻他突然反應過來,自己似乎管教不了方曜。


    方曜接著說:「我明白你為什麽生氣,但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幼稚。我已經二十一了,不是那種為了小男朋友而更改誌願的高中生,我心裏都有數,也不會拿未來開玩笑。」


    白謹明張了張嘴,想說很多,最後卻隻道:「是,你很有主見,也很冷靜。」


    他依舊頭疼,太陽穴附近的神經一跳一跳地脹痛。


    如果可以,他真想狠狠地教訓方曜一頓,把腦子打開看看裏麵都裝著什麽。


    可他沒那個資格。


    「哥,你可以罵我,但別自己憋著難過,行嗎?」方曜手掌順著落了下去,握住他的手。


    白謹明心中一動,疲憊道:「或許是我太敏感了,不該罵你的,抱歉,我先冷靜一下。」


    他轉身離開,掙脫方曜的手掌,想回到車裏。


    「白謹明。」方曜卻叫住他,「別悶在心裏,告訴我你在想什麽。」


    他停住腳步,沉默了好一會兒,始終背對著方曜。


    「……我為了維持和薑朔的關係,選擇和他結婚。」白謹明聲音很輕,在夜裏卻足以清晰,「他說,有什麽困難兩個人都可以共同克服。但結局你也知道了,我不希望你變成我。」


    白謹明說完這句話之後,便頭也不回地回到了車裏,他打開車門,把自己的手機拿上。


    他走回方曜身邊,平靜道:「你開車回去吧,我今晚不回家睡。」


    「那你去哪兒住?」方曜的語氣也比之前冷。


    「反正不會露宿街頭。」


    白謹明順著路邊走了一段,突然回過身。


    方曜依舊停在原地,但視線緊緊鎖著他,目光沉沉的。


    挺好的,別跟上來,不然他又會心軟。


    他收回視線,這次沒再回頭。


    自己需要冷靜地思考很多東西,方曜最好也趁今晚好好想一想。


    他們的關係即便潦草開場,也不該一直潦草下去。


    白謹明被寒風吹得身心冰涼,忽然意識到自己這樣也算是逃跑。


    方曜的感情太熾烈,不像玩玩而已的年輕人圖新鮮,也不是薑朔那樣淡得像水一樣的感情。比起在相處的每一日緩緩流淌,更像是每時每刻都在燃燒的火焰。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熱烈的人,隻能先逃走,給自己適應的時間。


    *


    方曜臉色陰沉地把車開了回去。


    他沒去追,因為知道白謹明不想讓他跟上,也知道白謹明即使沒有他也不會出什麽事。


    所以他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


    隻是回去之後,他連外套都沒脫,徑直來到走廊最深處。


    房間緊閉,密碼鎖正在運行。


    如果不是怕白謹明生氣,他現在很想拿一把斧頭把門劈開,劈不動就換電鋸。


    方曜麵無表情,實際上忍耐到了極限。


    他深吸一口氣,拿出手機轉移注意力,給喬穆和阮繁星依次打了電話。


    然而白謹明沒聯繫他們。


    方曜又迂迴地要到了杜琛的電話號碼,打過去之後杜琛聲音迷迷糊糊的,一副狀況之外的模樣,問他有何貴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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