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有個故人,好久以前了。」


    她細細摩挲著手裏的東西,略帶些眷戀,那細微的表情變化沒有逃過忱謁的眼睛,倒是刺得他心口疼。


    「他那時候還跟我說,這編法就他一個人會,現在看來,是誆我呢;我瞧著,好像除了我,誰都會。」


    她勉強扯了扯嘴角,微微笑了一下,努力不讓忱謁發現她的異樣。


    忱謁快要喘不過氣來,她每說一個字,都好似有把刀在淩遲著他。


    「清綏……清綏的那位故人,應該是個心靈手巧的人吧?」


    他艱難無比說出那句話,手心都掐出深重的鮮紅印痕。


    「他呀——」


    楚清綏把那指環放進大衣口袋,抬眸目視著遠方的天。


    「他是我教過的一個學生,一個很乖很乖的學生。」


    ——騙子,她在說謊。


    忱謁眼睛猩紅,緊咬著後槽牙,強忍著心裏的悲慟。


    謝寰於她而言有多重要,他早該知道的。


    可當他真正見識到的時候——


    ——他在她眼裏,無論有多頑劣,都是最好最乖的孩子。


    而忱謁,永遠隻是一個,連嫉妒都沒有資格的局外人。


    你說他有多可悲?


    最嫉恨的人,是救命恩人。


    「阿謁——」


    她喚他,卻並沒有看向他。


    「我第一次見你,就感覺很有眼緣,」


    她長舒一口氣,眼神渙散,目無定向。


    「能和你做朋友,我心裏是很歡喜的。」


    ——忱謁聽得快要窒息。


    他何嚐不知道,為什麽有眼緣,為什麽能和他做朋友心中歡喜。


    他喉間湧上一股腥甜,麵上卻還是竭力裝出正常的樣子;扯出一抹笑,壓下哽噎——


    「是嗎?挺好的。」


    「我也是。」


    ——不,不止;他其實歡喜的要發瘋,但他卻不能說。


    自此無言。


    第9章


    十二月末,盛城下了今年第一場雪。


    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不消一夜,整個城市銀裝素裹,白的晃眼。


    忱諭和虞韶舉行了婚禮,設宴在忱家。


    楚清綏起了個大早,穿好衣服坐在床上,看著外頭未化的雪出了好一會兒神,這才下樓去吃飯。


    臨行前,照顧她許久的傭人心細,又給她披了個極軟和的披肩。


    昨個兒她一個人吃飯,這才覺出些孤寂;便吩咐了管家,去買了個貓兒,也不甚名貴,勝在又小又胖,像個白糰子樣討喜。


    「阿福今天就少餵一些吧,胖的快要走不動了。」


    走之前,她又柔聲交代了一句。


    阿福就是那隻貓的名字,賤名好養活,福字又吉利。


    想到這兒,她臉上漾出些笑意,開車去忱家的路上,還多看了幾眼外麵的風景。


    忱諭待愛人一向好的挑不出毛病,早早就將婚禮一切事宜安排的妥妥噹噹了;楚清綏也沒什麽可幫忙的,伸手了也是添亂。


    去看罷新娘子,還在盤發化妝;她隔著窗,眼瞅著忱家後院的大片紅梅,心頭癢癢,囑咐了虞韶幾句就下了樓。


    那紅梅開的正盛,上頭覆了一層蓬鬆的雪,不知道多好看。


    幼時她祖父教的,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如今這兩樣都有了,是頂好的顏色。


    她掏出手機,換著角度拍了幾張;手凍僵了,這才插進口袋,隻伸頭細細地瞧。


    遠遠地,看見個挺拔寬厚的背影,她覺著熟悉,像是忱謁。


    走近幾步,果然是。


    「阿謁。」


    她喚他,下意識地。


    他緩緩轉過身,手裏捧一束梅花,還帶著未化的雪珠。


    一見她,眉眼間漾出清淺的笑意,又朝她走近幾步。


    「清綏。」


    忱謁伸手,遞給她那束花。


    「我猜你便會過來賞這梅林,就過來碰碰運氣,果然讓我猜對了。」


    「這兩枝,是這林子裏開的最盛的,又被雪壓的極彎,花恐是活不長了,我就摘了下來。」


    楚清綏接過來,指尖輕拂過花枝。


    過一會兒,又抬眸去看他。


    「前院兒來的,都是這盛城裏家世頂好的貴人,你不去瞧瞧嗎?」


    她其實隻是好意提醒,畢竟忱家大權,多半在忱父和忱諭手裏;他又剛回國,多結交些總歸不會出錯的。


    忱謁笑著,搖了搖頭。


    「那些人在我身上撈不到好處,不會願意同我打交道的,我倒不如過來同你說兩句話,心裏也歡喜些。」


    這樣像老朋友久別寒暄的氣氛,他受用極了,隻要是能和她拉近距離的事,他都願意做。


    楚清綏點點頭,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走吧,去那邊看看。」


    忱謁頷首,同楚清綏比肩,悠著步子閑逛,時不時掰扯兩句閑話。


    倏忽刮過一陣微風,吹落些樹上的雪,紛紛揚揚;迎著上麵暖洋洋的日頭,竟像大晴天又下了雪一樣。


    歲月靜好。


    ————————————————


    婚宴一直持續到晚上七點多。


    楚清綏心裏高興,沒忍住喝了點兒小酒。


    她平時不愛碰這東西,所以隻小酌了幾杯,竟就喝蒙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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