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子原是外院裏灑掃上的人,怪不得做出來的雞湯麵味道和平時不一樣。


    那小丫頭見錢媽媽皺眉,忙道:“童嫂子幾個拉的厲害,已是起不了身了。若是掙紮著起來,隻怕過了病氣給夫人,更加不好。”


    紫陶放下手裏的水盆,挽了袖子道:“才剛說這事呢,怕是一時忙亂都忘了。夫人若是不喜歡,讓秋娘重新做過就是。”


    錢媽媽倒是覺得這湯麵雖說味道不如童嫂子做的,可到底也算是不錯。何況那李婆子她是知道的,為人也算是幹淨利索。她扭頭問迎春:“夫人怎麽說,讓秋娘重新做來?”


    迎春剛經曆完一次陣痛,把幾個人的對話聽了清楚,便道:“我也是混忘了,這麵也沒什麽,不必重新再做。我趁現在還算有力氣,先吃了再說吧。”錢媽媽忙端了麵過來,迎春就著錢媽媽的手吃了半碗,陣痛又來了。迎春皺著眉,伸手推了碗。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派去叫孫紹祖的人卻還沒回來。迎春早已經疼得顧不上那麽多,穩婆到還淡定,直道疼幾天的人多了,這才不過兩三個時辰罷了。外頭突然一個閃電,迎春隻覺得下麵嘩啦啦的流了什麽出來,便兩眼發黑昏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屋子裏已經點了燈,迎春覺得眼皮發沉,睜都睜不開。耳邊傳來孫紹祖焦急的聲音。他什麽時候回來的?迎春迷迷糊糊的想,不過去趟侯府,怎麽派人去叫他花費了那麽長的功夫。


    指尖一陣刺痛,迎春哼呦著睜開了眼。孫太醫手裏撚著銀針,臉上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一邊顫著胡子看著迎春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錢媽媽和紫陶正站在一邊抹眼淚。


    孫太醫什麽時候來的?迎春來不及細想,就覺得肚子又是一陣疼,對了,她還在生孩子呢?可現在是什麽時候了?她暈了多久?孩子沒事麽?


    一連串的問題根本問不出口,迎春覺得現在自己連喘氣都費勁。孫紹祖抱著她的頭,低低的喊著她的名字。見他一臉張慌的表情,迎春眼睛一熱,留下淚來。穩婆剛才在孫紹祖突然闖進來的時候被擠到一邊去了,這會兒剛剛醒過神來。見迎春醒了,忙湊到床邊低聲急切的道:“夫人這時候千萬別哭,省著些力氣。肚子裏的孩子還沒出來呢!”


    迎春趕忙打起精神看向穩婆,孫太醫見孫紹祖不動,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孫大人,你我還是先出去吧。”孫紹祖像是沒聽見一樣,兩眼仍是盯著迎春。迎春心下感動,衝著他微微點了點頭。孫紹祖這才起身,和孫太醫一同出去了。


    鴛鴦端了一隻甜白瓷的小碗,伏到迎春身邊道:“夫人,秋娘剛熬好的參湯,姑娘快趁熱喝了,才好有力氣生小少爺。”說完便忍不住伸手抹了一把眼睛。迎春的肚子又是一緊,她瞥見穩婆略顯著急的神色,猜著自己這會兒怕是十分的凶險。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可她和孩子的命如今都在自己的身上了。


    迎春掙紮著在紫陶的攙扶下半坐起身,幾口就把還發燙的參湯喝了進去。穩婆見她有了寫精神,心裏也忍不住鬆了口氣,道:“夫人隻管聽老婆子的,老婆子定保的夫人母子平安。”


    迎春看著她,深吸了一口氣。


    孫紹祖站在廊下,混著泥土氣和水氣的風吹在他的臉上,外頭的雨一點沒有變小的意思。他轉身對著孫太醫拱了拱手道:“辛苦老太醫了,我這就讓丫鬟帶您換件衣裳去。”


    孫太醫因為來的太急,又下著雨,身上的衣裳早就是半濕的了。再加上一來到就被推進去給迎春施針,孫太醫連氣都沒來及喘一口。他擺擺手,道:“不急不急,老頭子身子還行,沒那麽金貴。大人先派人去我家裏找我那徒弟尋一味藥回來吧,需得在夫人生產後立即服下方可。”


    孫紹祖眯眯眼,轉頭大喊了一聲:“平安!”


    話音剛落,平安不知從哪個角落竄了出來,躬身道:“大人。”


    “你和李鐵牛,去一趟孫太醫家裏取藥,速回!”孫紹祖簡短的吩咐了。孫太醫忙遞過一張紙,交代平安:“就按照這方子,家裏藥都有,就從我那兒抓。先抓三服過來!”平安接過去,飛快的看了一眼,便折起來小心的收了起來,起身快步消失在了雨裏。


    孫紹祖這才放緩了語氣問孫太醫:“您看,阿迎如何?”


    孫太醫麵色有些許的凝重,摸著胡子拿眼看了看屋裏,低沉著聲音道:“若是能盡快生出孩子,再服藥,問題不大。”


    那就是說孩子越早生出來越好。孫紹祖揮手喊了丫鬟,吩咐她服侍孫太醫換衣裳,自己則走到窗邊,一臉凝重的聽著裏頭的聲音。不同於其他產婦,迎春這會兒已經不喊了,倒不是不疼,而是喊不出來。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從她額頭滑落,


    “夫人,聽我的,我說用力就用力。”穩婆也是一頭汗,她怎麽也想不到原本好好的攬著一趟差事,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沒有人答話,孫紹祖的心揪了起來,他不知道迎春是累的說不出話來,還是根本又昏過去了。他抬腳想進去,可轉念一想,若是真昏過去了,怕是錢媽媽早就喊出來了。這個時候他還是先別進去的好,省的妨礙他們。


    孫紹祖站在窗邊轉過身去,看著院子裏冒著雨來回走動的下人們。他一臉肅殺之氣,像是一個修羅似的守在門口。下人們都是頭一次看見這樣的情形,沒人敢說話,都低著頭做著自己的事。


    柳兒端著一碟子的玫瑰糕送到布氏麵前,嘟著嘴道:“姨娘,都這個時辰了,我剛才本想去廚房提飯的,可是外頭人人都忙著夫人生孩子的事,我就沒敢過去。咱們屋裏還有些點心,要不您先湊合墊補墊補吧。”


    布氏豎著耳朵聽了聽外頭的動靜,奈何全是雨聲。她揮揮手:“我不餓,你吃吧。”


    柳兒早就等著這句話了,她拿了一塊糕塞進嘴裏,一邊嚼著一邊道:“別聽了姨娘,夫人還沒生呢!”


    布氏看著她鼓著腮幫子努力吃東西的樣子笑了:“女人生孩子都這樣,總是艱難的。咱們也別出去了,若是生了,自然有人來說。今天晚上就湊合湊合,櫃子裏還有昨兒剩的點心,一並拿出來,再去旁邊茶房裏頭燒些熱水沏茶喝吧。”


    柳兒忙點點頭,把手裏剩下的糕兩口吃了,轉身去了。


    一直到了半夜時分,布氏心裏也打起鼓來。賈氏平日懷相不錯,又年輕,怎麽生這麽長時間。她掐著手指頭算了算,大約已經有七八個時辰了。雖說女人生孩子有快有慢,可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這種事情,沒動靜才最可怕。若是院子裏人來人往的鬧騰,反倒讓人覺得正常。


    柳兒已經趴在桌子上打瞌睡了,布氏想了想,拿了一部地藏經對著燭火誦了起來。一整部地藏經快要誦完的時候,布氏聽見外頭有人喊:“夫人生了!”


    孫紹祖看著繈褓裏的小人兒,一點點大,紅通通的像一隻小猴子一樣,正在用力的哇哇哭著。他轉身伏到迎春身邊笑道:“咱們兒子可真醜,像一隻猴子。”


    迎春剛吃了孫太醫送進來的藥,這會兒正虛著,聽了他的話忍不住撇了嘴罵道:“你才像猴子。”


    孫紹祖見迎春雖然臉色發白,樣子虛了些,可還有精神罵他,心下不由鬆了一鬆,笑道:“是,你說的是。你趕緊歇歇,明兒一早我遣人去侯府和將軍府報喜。”


    迎春確實已經累得不想說話了,她點點頭,閉上眼睡了過去。孫紹祖起身又看了兒子一眼,交代錢媽媽:“還是要勞煩媽媽看顧一下。”錢媽媽鄭重的點頭,與抱了孩子的穩婆一同出去了。


    孫紹祖這才正了神色,吩咐平安:“把人都給我帶上來。”離天亮還有幾個時辰,他還有時間。迎春怎麽會好好的突然在生產中間昏過去,孫太醫怎麽就能在迎春身上發現有人下毒的痕跡。孫紹祖眯眯眼,這是有人不想讓他好過了,那就來吧。他孫紹祖可不是吃素的,竟然敢在他家裏頭動他的妻兒,看來也是有人想自己找死。


    迎春到第二天中午才睡醒,鴛鴦正坐在她床邊繡著一個大紅色的肚兜。她看見迎春醒了,忙放下手裏的東西,湊過去笑道:“夫人醒了,餓了麽?”


    迎春讓她扶著半坐起了身,左右沒看見孩子。鴛鴦忙道:“小少爺在一邊屋裏奶娘那兒呢,奴婢這就讓抱進來給夫人看。”


    奶娘抱了孩子進來,身後還跟著眼底有些發青的錢媽媽。迎春這時一刻也等不得了,昨天她累得絲毫力氣也沒有,都沒好好看孩子一眼。這會兒見了,她忙把孩子抱了過來,細細的看著。紅樓喜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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