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方他們上午剛來過,曾親眼見證了一個生命的消亡。


    想不到一天都沒過去,他們也成了刀俎下的魚。


    那個有著溫雅外表的男人,是個微笑的魔鬼。


    押他們來的馬仔走了四個,留下兩個負責看守,其中一個瘦猴子樣的在南雲麵前踱來踱去,說,“這麽美,死了真是可惜。”


    “你想幹嘛,少打歪主意啊,這個可不是隨便哪個女傭。”同伴警告他。


    “有什麽關係,反正先生不會留她活口的,臨死讓兄弟爽一爽不行嗎?”瘦猴說。


    “你敢!先生的人就是死,也得幹幹淨淨的。”


    “嗤!就你忠心是吧,老子偏要玩,怎樣?”


    “我會告訴先生的。”


    “好啊,我也告訴先生,你和阿香有一腿。”


    “你……阿香是女傭,有什麽關係?”


    “女傭也是先生的人。”


    “……行行,我不管你,你快點啊!”


    “去外麵幫我望風。”


    瘦猴看著同伴出了地牢,轉身在南雲臉上摸了一把,“來,臨走哥喂你一頓飽的。”


    “別碰她!”萬山大喊。


    瘦猴一鞭子抽過去,“特麽的,自身難保的東西,還有閑心管別人。”


    帶著倒刺的鞭子甩在萬山身上,連衣服帶皮肉都破了。


    萬山咬緊牙關,沒發出聲音。


    “王八蛋!”馮浩破口大罵,“你特麽的是不是想死?”


    “是啊,老子想死,你來呀,來殺我呀!”瘦猴賤笑著,反手又給了馮浩一鞭。


    馮浩悶哼一聲,疼得五官抽搐。


    瘦猴還要打,被南雲叫住。


    “你不是要喂我嗎,能不能快點,再磨嘰先生就要來了。”


    瘦猴一愣,不敢置信地看著南雲,“還真是個淫娃,怪不得先生喜歡你。”


    南雲微微一笑,舔了舔嘴唇。


    瘦猴眼睛都直了,扔掉鞭子撲過去。


    南雲抬腿就是一腳,勢大力沉,正中靶心,瘦猴慘叫一聲,捂著褲襠倒在地上。


    “該,踢死你個王八蛋,讓你斷子絕孫!”馮浩在一旁哈哈大笑。


    地牢口有聲音傳進來。


    “先生。”


    “裏麵怎麽回事?”


    “裏,裏麵,我不知道……”


    噔噔噔的皮鞋聲沿著台階下來,幾個馬仔簇擁著胡光宗進了刑訊室。


    瘦猴還在地上哀嚎,胡光宗皺眉問,“怎麽回事?”


    “我踹的。”南雲冷笑一聲,“胡司令,你可真行,殺了我還不夠,還讓人來羞辱我,你特麽的論語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胡光宗並不生氣,示意手下把瘦猴架起來,問南雲,“他怎麽你了?”


    “他摸我,還說要在臨死前喂飽我。”南雲滿不在乎地說。


    胡光宗眼裏殺機頓現,吩咐道,“把他帶走,手剁掉,舌頭割掉,扔到山上喂狼。”


    “不要,不要啊先生,先生饒命,我什麽也沒幹,先生……”瘦猴驚惶求饒,大喊大叫。


    胡光宗平靜地回答他,“聖經說,凡看見婦女就動淫念的,心裏已經犯了奸淫罪。犯罪豈有不受懲罰的道理?”


    “……”瘦猴瞠目結舌,連求饒的話都沒有了。


    若不是自己置身事中,南雲都忍不住要笑出來,她很想采訪一下瘦猴,跟了一個博覽群書的老大是什麽感受?


    “原來你不隻是學論語。”南雲看著瘦猴被帶走,不無諷刺地說。


    “是啊!”胡光宗仿佛沒聽出她的嘲諷,慢悠悠說,“我不但學論語,還學聖經,佛經,道德經,一切可以修身養性的,我都學。”


    “就養出這麽個多疑的性子?”南雲冷笑。


    “不,秀兒,你明白的,不是我多疑,是你……”胡光宗痛苦地閉了閉眼,說,“你知道我有多失望嗎?”


    “我也很失望。”南雲說。


    “你失望什麽?”胡光宗問。


    “我以為你是個真正的紳士,沒想到隻是徒有其表,骨子裏還是個強盜。”南雲說,“有些性子,真不是讀書多就能改變的。”


    胡光宗歎口氣,說,“秀兒,我不會生氣的,如果我真的被你這些話所激怒,隻會進一步證明我修養不夠。”


    “有什麽關係,反正你是要殺我的。”南雲說。


    “我可以不殺你,隻要你說實話。”胡光宗說,“我真的舍不得你,你要相信我。”


    “我說的你不會信。”南雲說。


    “我信,你說吧!”胡光宗說。


    “我就是一個普通的導遊,一時貪心帶了兩個另有目的遊客,又一時心軟救了一個口口聲聲說愛我卻要殺我的男人。”南雲說,“就這樣。”


    胡光宗笑起來。


    “所以,都是他們的錯。”他指了指萬山和馮浩,“要不要我替你教訓教訓他們?”


    南雲心裏咯噔一下。


    胡光宗手一擺,其中一個馬仔撿起地上的鞭子,狠狠一鞭抽在萬山身上。


    這一鞭的力度比瘦猴要狠得多,萬山忍不住悶哼一聲,沒等他緩過來,第二鞭又到了。


    兩鞭下去,血肉模糊。


    “啊~”馮浩大叫,“別打我哥,要打打我!”


    “好啊!”胡光宗笑著示意,馬仔手裏的鞭子立刻甩了過去。


    馮浩發出一聲慘叫,說,“再來!”


    馬仔揮鞭又打。


    “別打他!”萬山終於開口,“把你的力氣留給我,我還沒過癮。”


    這話說得狂傲,馬仔被激怒,舉起的鞭子便重重落在他身上,鞭梢掃過他的臉,帶出一道血痕。


    南雲疼得心都縮成一團,每一鞭都仿佛打在她身上。


    “別打了!”她大聲喊,眼淚掉下來,“別打了,你要聽什麽,我都告訴你。”


    胡光宗抬手,馬仔退到一旁。


    胡光宗走到南雲麵前,拭掉她眼角的淚,柔聲問,“你在心疼他?”


    南雲沒說話。


    “你居然為他落淚?”胡光宗又問。


    南雲依然不開口。


    胡光宗突然揚手給了南雲一記耳光,失控地掐住她的脖子,用力搖晃她,“你喜歡他,是不是,為什麽,為什麽,我對你這麽好,你卻喜歡別的男人,你這樣對得起我嗎,對得起我嗎,嗯?”


    他突如其來的暴怒把馬仔們都嚇了一跳,南雲被他死死掐住,呼吸困難,他還在拚命搖晃,大吼大叫,“你說呀,說呀,你到底喜歡誰,說呀,好,你不說,不說是不是,那我就殺了你,殺了他,你們誰都別想活,你知不知道我最恨什麽,背叛,我最恨背叛,背叛……”


    萬山眼睜睜看著南雲在那個變態手裏性命垂危,卻一點辦法都沒有,急得氣血上湧,青筋直冒。


    他恍惚想起自己坐在父親墳頭大哭的情景。


    那時候,他得知父親的死訊,馬不停蹄地趕回家,父親卻已經過了五七,他找到父親的墳,坐在墳前失聲痛哭,彪子扛著獵槍,拎著一隻滴血的麅子,從他麵前大搖大擺地走過。


    他當時的心情,就和現在一樣,那種深深的無力感,讓他抓狂,讓他崩潰,讓他肝膽俱裂。


    南雲的眼珠漸漸翻白,萬山急得發瘋,他拚命掙紮,奈何空有一身力氣,還是掙不脫身上的鐵鏈。


    “姓胡的,你放開她,是男人就不要為難女人,她不說,我說,我說。”他大聲嘶吼。


    胡光宗猛地停下,像殺紅眼的狼一樣盯著他,“你說!”


    “我說。”萬山清了清嗓子,說,“她沒有喜歡我,是我喜歡她,是我從見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她,我喜歡她,又不敢承認,想離開,又舍不得,我是個懦夫,是個膽小鬼,我不敢告訴她,我……愛她,是的,沒錯,我愛她,我就是愛她!”


    地牢裏靜悄悄的,隻有“愛她,愛她”的聲音在回響,一滴淚從南雲眼角滑落,她眼前一黑,頭軟軟地垂了下去。


    就這樣死了,也挺值得!她最後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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