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娜沒有拒絕約納斯的擁抱,卻僵持在那裏。“錯在哪裏?”


    約納斯又伸手去擦她臉上的淚水。“我任性妄為,做事考慮不周全。”


    漢娜突然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伸手抱住了約納斯的頭,壓抑著聲音痛哭了起來。


    從小到大,約納斯從來沒有見過奶奶如此軟弱的樣子,即便是知道雅尼克車禍的時候,她也隻是小聲地啜泣,默默流淚。


    可是現在,她堅強的外殼被剝開,隻剩下了柔弱的內在。


    約納斯登時覺得自己罪大惡極了……


    他知道奶奶不願意在外人麵前展現自己的柔弱,所以隻能小聲地安慰著,並且向她承諾今後做事一定會記住這個教訓,不讓自己處於險境。


    奶孫兩人相互擦著眼淚,互訴衷腸,雖然經曆了這樣一次風波,卻感覺距離更近了。


    漢娜過去的六十多年,一直是一個堅韌,隱忍,要強的形象。


    可是丈夫死了才五年,去年最喜歡的兒子又死了,這才過去九個月,最喜歡的孫子又差點陰陽相隔。


    她的內心也害怕!


    她怕這個孫子還不知輕重,所以就隻能展露出自己的柔弱,想要讓孫子的顧慮更多,做事更加溫和一點。


    約納斯哪怕就是知道這一點,麵對奶奶的形象轉變,也不能無動於衷。


    他是真的後悔了,不該讓這個最在乎自己的女人,還為自己擔心。


    通過這件事,他也真正發現了自己的最大缺陷,那就是對全局的把控很差勁,做事意氣用事,顧頭不顧腚。


    身為一個穿越重生的人,他在這個世界有一種特別的優越感。


    在他認為,所有的人都是土著,隻有他才知道未來,所以一直心高氣傲。


    過去的經曆,讓他知道趨利避害,讓他對任何事都能預先知道結果。


    可前世他就是一個普通的中層職員,一直在體製內生存。


    即便是後來他成立自己的公司,充當的也隻是公司的打手角色,從來沒有站在全局麵對過事情。


    但現在截然不同了。


    過去他隻是國際大勢,或者說是商業環節的一個環節,所以需要做到盡善盡美,不需要考慮太多場外的紛爭。


    現在他卻控製整個局麵,需要對每一個環節進行調節,進行平衡,要綜考慮各方麵的事情。


    他的思想沒有轉變過來,導致了他考慮事務不周全。


    像這次的事,如果他當初多過問一下,如果他把一切變化都考慮在內,就不會疏忽韋恩斯坦的反應,也不會讓自己遭遇這樣的報複。


    這次他命好,隻是大腿挨了一槍。如果是直接喪命,或者殘疾了呢?


    他打了個寒顫,不敢再往下想了。


    他驕傲地看不起任何人,甚至對裏奇也缺少親近和依賴,以為自己能麵對一切困難。


    現在才知道,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


    不說那些大人物,就是韋恩斯坦這樣一個小人物,在某些時刻,也能有巨大的破壞力。


    漢娜說的五分鍾變成了半個小時,這半個小時裏,約納斯和奶奶第一次沒有任何隔閡地進行了溝通。


    漢娜是從烏爾蘇拉那裏得知,約納斯因為做事不周全,在得罪了韋恩斯坦之後,沒有解決好後續事宜,所以遭到了對方的報複。


    所以在她的內心裏,已經給妮可判了死刑。


    雅尼克葬禮的時候,她給了這個漂亮的女孩一次機會,但是這個世俗的小女孩,更喜歡好萊塢的風光。


    那個時候,她就已經不再喜歡這個能全心全意當霍夫曼家族媳婦的的女孩。


    這次,又是因為她才導致約納斯遭受槍擊。


    在漢娜已經選中了諾伊爾之後,她已經想要徹底解決這個變數。


    當病房的門被打開,約納斯輸液和輸血的血袋都已經見底,護士們開始忙著給約納斯換藥,而漢娜來到了妮可的麵前。


    “妮可,我認為我們需要談談。”


    “漢娜奶奶,我期待著你的教誨。”


    妮可很清楚,經曆這樣一場風波,自己在漢娜心裏的形象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她如果想要留在約納斯的身邊,就必須要麵臨付出,而不是一個勁地索取。


    她不知道漢娜是怎麽想的,但是,如果是她站在漢娜的位置,肯定是要讓孫子跟這個惹禍精分開。


    漢娜扭頭問凱亞楊:“有沒有安靜一點的地方?”


    凱亞楊說道:“這個樓層上來靠這邊的病房全部被我們包了下來,每一個房間都很安靜。請跟我來……”


    漢娜跟妮可使了個眼色,跟在了凱亞楊的後麵出了病房。“我已經知道你的貢獻,這次約納斯能夠撿回一條命,多虧你和普洛夫。等回到瑞士,我會為你們的貢獻做出應有的獎勵。”


    凱亞楊喜出望外,回頭說道:“謝謝夫人,這是我們的職責。”


    而妮可猶如被審判的犯人,內心忐忑之極。


    他們進了旁邊的一間普通病房,因為戴維斯出麵,將這半邊樓都包了下來,這個時候,裏麵空無一人。


    凱亞楊目送著兩個女人進了病房,很貼心地把房門關上,走到了樓梯口,和守在那裏的幾個保鏢閑聊了起來。


    房間裏,已經二十個小時沒有閉眼的漢娜有些疲憊地坐在了一張病床上,指了指自己的對麵。“妮可,請坐。”


    妮可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她的對麵,怯怯問道:“漢娜奶奶,對不起,我不知道這次的事情會有這樣一個結果。”


    雖然這件事因為妮可而起,但是說起來,妮可在這件事裏麵並沒有犯錯,甚至還承受了警方的巨大壓力,沒有把事情引到約納斯身上。


    漢娜雖然欣賞她一個人把事情擔了起來,但是約納斯是她最重視的孫子,這個時候的她當然是幫親不幫理。


    漢娜的眼睛在她的臉上看了半晌,才說道:“妮可,你認為自己和約納斯還適合在一起嗎?”


    “為什麽不呢?我喜歡約納斯,他也喜歡我,我們彼此喜歡,時間和距離也沒有讓感情淡化。”


    “娛樂圈是一個大染池,當你選擇了好萊塢,離開了瑞士,也就意味著你放棄了約納斯的生活圈子。


    妮可,我不想跟你分析你現在的生活圈子距離我們有多麽遙遠,你選擇了好萊塢之後,也就意味著你跟約納斯之間已經不可能生活在一起。”


    妮可的眼淚湧了出來。“漢娜奶奶,我希望你再給我一起機會。我愛約納斯,我不能離開他。”


    漢娜也不得不承認妮可的確是一個美人,約納斯偏愛她不是沒有理由的。但是,諾伊爾也不差,而且諾伊爾那種端莊的美麗,內斂的性格,也是所有大家族最喜歡的類型。


    “你愛約納斯?”漢娜搖了搖頭說道:“你連為他放棄自己的理想都做不到,你敢說自己愛他?他在去年經曆了喪父之痛,為了重振家業,他承受了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壓力。


    每天要跟那些幾十歲的人打交道,每天要麵對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鬥爭。


    工作的壓力,生活的壓力,學習的壓力,還有艱苦的訓練。


    ……他不是一台機器,他需要有人能在這苦難的生活中給他安慰,可是你在哪裏?


    你說你愛他,可是你為他做過什麽?當著我的麵,你又如何敢說自己是愛他的?”


    妮可搖了搖頭說道:“漢娜奶奶,我知道我錯了,我還太年輕,不知道生活中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這次約納斯受傷,我才知道,原來他才是我生活中最重要的。看到他受傷,我恨不得自己能代替他受傷,承受這些痛苦。”


    “我不想聽你說的這些話,我隻問你,你能為他做些什麽,能做到哪一步?”


    妮可有些語塞了,她不想離開約納斯,可是她能做的也的確有限。


    難道真的要為約納斯放棄自己的理想嗎?


    看到妮可無話可說,漢娜說道:“你就安心地留在好萊塢發展吧,約納斯承諾的資源,我們依舊會提供給你,但是僅限於此。你與約納斯的感情,注定隻是你們人生中的成長經曆。”


    “漢娜奶奶……”


    漢娜閉上了眼睛,擺了擺手。“我想休息一會兒,從得知約納斯受傷,我已經二十多個小時沒有休息了。從歐洲到洛杉磯,我已經疲憊不堪。”


    妮可卻不想離開,她知道,如果今天自己離開了,那麽今後將沒有任何機會了。


    可是漢娜的態度已經代表了一切,她沒有任何能打動對方的籌碼。


    站起身來,她向門口走了幾步,回過身問道:“漢娜奶奶,我到底該怎麽做呢?”


    漢娜回過頭看著她平靜說道:“沒有人理解我的憂傷和恐懼,約納斯還這麽年輕,已經遭遇了幾次危險。如果他真的有了生命之憂,我想我即使不自殺也會變的瘋狂。


    我現在最擔心的是約納斯還沒有一個孩子,他必須要有自己的生命延續,但是這顯然不是你能做到的。”


    聽到漢娜的話,妮可瞬間將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全部忘在了腦後,她要緊抓住這最後的機會。“漢娜奶奶,我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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