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還站在旁邊的保安遲疑一下,小心地上前問了一句。


    葉瑾瑜終於回過神來,看了看人家,苦笑了一聲,抬腳朝著大廳外走去。


    一步步走出醫院,葉瑾瑜站在人行道上,神情恍惚。


    剛才和葉瑾懿那一番對話,對葉瑾瑜衝擊太大,以至於她到現在沒有緩過來,心裏翻江倒海,根本無法平靜。


    外公那麽慈祥的老人,原本身體一直健康,甚至還和外婆商量好,等他七十歲退休,就帶著外婆周遊世界。


    然而,所以美好的願望,一夜之間,便化為了泡影,外公更不會想到,在他去年幾年後,葉家幾乎家破人亡。


    時至今日,葉瑾瑜第一次知道了外公去世的真相,此時心中的痛,比當年她在美國初聞噩耗的時候,更叫人無法承受。


    而這一切……都是劉昶所為!


    外公再也不會知道,他一生的心血,如今被劉昶占為己有,而就是這個人,就像魔鬼一樣,滿懷著惡毒,要吸盡葉家的血。


    葉瑾瑜忽然有些恨自己,為什麽身體裏會淌著一半劉昶的血,甚至讓她覺得自己也是肮髒的。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周圍的行人多了起來,旁邊馬路上,車輛川流不息。


    葉瑾瑜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著,這一刻,她竟不知何去何從。


    電話這時候響了起來。


    葉瑾瑜好一會才意識到回過神來,趕緊接了起來:“喂!”


    “剛才葉瑾懿上來了,我當著文麒的麵又罵了她一頓,氣死我了,實在壓不住火,你跑哪兒去了,我來找你!”那頭傳來了周舒的聲音。


    葉瑾瑜往左右看了看,發現自己站在一個陌生的馬路邊:“我……不知道在哪,應該出醫院了吧!”


    周舒似乎覺察到了不對:“你怎麽了,怎麽聽聲音有點魂不守舍,不會是葉瑾懿跟你說了什麽?”


    葉瑾瑜嗓子眼一堵,眼眶便紅了起來:“周舒,我今天才知道,我外公是被劉昶氣死的,外公……劉昶在外麵生了葉瑾懿,還帶回葉家來,外公發現了,質問劉昶,結果劉昶跟他吵起來,然後……外公就在劉昶和葉瑾懿麵前倒下了!”


    “什麽?!”周舒大吼了一聲:“王八蛋!”


    “周舒,我心裏好疼,疼死了!”葉瑾瑜已經開始哽咽:“外公那麽好的人,為什麽好人沒好報?”


    “我一會就過來,告訴我你在哪兒?”周舒急著道。


    葉瑾瑜抹了抹眼淚,往四周瞧了半天,夜色之下,竟不知自己置身何處。


    “我不知道,”葉瑾瑜眼睛被淚水潤濕,幾乎什麽都看不清了:“我心裏好亂,什麽都不知道。”


    周舒在那兒頓了一會,囑咐道:“站在那兒,用手機發定位,我去找你。”


    “哦”了一聲,葉瑾瑜掛了電話,用手背擦擦淚,打算給周舒發定位信息。


    不遠處,似乎有燈亮了一下,葉瑾瑜抬起頭來,才發現隔著一條馬路,不遠處就是“東城醫院”。


    葉瑾瑜不想讓周舒到處找她,抬腳便往對麵走去,卻沒有在意到,這裏根本沒有斑馬線,此時麵前車來車往。


    片刻之扣,馬路中央,一陣尖利的刹車聲響起,葉瑾瑜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一輛迎麵而行的汽車,直接撞飛起來……


    “傷者是孕婦,已經休克,有大出血現象,在急救車上進行了止血,量過血壓,急需輸血。”


    “孩子恐怕保不住,通知血庫要血漿,準備手術,立刻通知外科、產科來人會診”


    “她是我朋友,怎麽會這樣,小魚,你醒醒,你千萬別死呀!”


    “你認識她?馬上通知家屬,傷者情況危急。”


    …….


    幾天之後,葉瑾瑜從昏迷中清醒,局然還能清楚地記得,出事之時,自己被一輛汽車攔腰撞上,她好像沒有感覺到多疼,隻知道當時眼睛一片白光,人就飛到了地上,最後一刻,葉瑾瑜本能地護住了腹部。


    “夫人,少夫人醒了,就剛才眼睛突然睜開,少爺就在旁邊,您放心!”葉瑾瑜聽到伍姐的說話聲,似乎還著一點哽咽。


    葉瑾瑜想開口叫一聲,卻似乎身上所有力氣都被拔光,根本發不出聲音,甚至連頭都動不了,隻有雙眼可以開闔,而視線唯一看到的,隻有頭頂那一片白色的天花板。


    一張陌生的臉,進入到葉瑾瑜的視界範圍,那人應當是醫生,穿著白色長衣,正朝著葉瑾瑜伸出手,掀開了她的一個眼皮,還用手上的小燈照了照。


    葉瑾瑜下意識地眨了一下眼睛。


    那人似乎是跟身後的人商量了幾句什麽,又往旁邊看了看,再然後,便走到一旁,接下來,有護士模樣的人上前,似乎從葉瑾瑜身下取下了什麽。


    “江先生,少夫人情況好轉,待會撤了麻醉,接下來就準備進行康複治療了。”說話人的聲音陌生,葉瑾瑜猜測,大概就是剛才那位醫生。


    “多謝,各位辛苦。”回話的這人,葉瑾瑜立刻聽出來,是江辰正。


    不過江辰正卻隻聞其聲,並沒有在葉瑾瑜眼前現身。


    倒是伍姐,很快站到葉瑾瑜麵前,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臉,道:“少夫人,醒來就好,咱們慢慢把傷養好,以後還能活蹦亂跳的。”


    葉瑾瑜緊緊地盯著伍姐,現在她唯一想知道的,是腹中孩子的情況。


    伍姐的目光,跟葉瑾瑜對視了一下,或許是猜出了她的想法,猶豫半天,衝著葉瑾瑜很勉強地笑了笑:“夫人知道您醒了,已經從大宅趕了過來,少夫人出事,把大家都嚇壞了,少爺這幾天啊,一下班就過來陪少夫人,現在好了,過了這一關,您隻要放寬心,以後一定會有福氣再……”


    旁邊有人咳了一聲,連葉瑾瑜都聽出來,是江辰正阻止伍姐把話說完。


    葉瑾瑜幾乎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她要放寬心,以後有福氣再什麽?是……寶寶嗎?


    心不由自主地往下沉,葉瑾瑜很想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隻是此時的自己,像一個被層層裹住的木乃伊,不僅頭不能動,全身更是僵直著。


    “少爺,和少夫人說兩句吧!”伍姐應該是走到江辰正那邊,近乎哀求地道。


    江辰正並沒有走上來,而葉瑾瑜也沒有指望他走上前,有什麽好說的呢,車禍的事跟江辰正也沒什麽關係。


    病房裏一下子沒了聲響,葉瑾瑜不知道旁邊有沒有人,她此刻多希望,有人能上前,告訴她一個最終的結果,寶寶到底還在不在,免得她心存僥幸,不肯死心。


    沒一會,有護士過來,聽著話音,看樣子是想拆葉瑾瑜身後的什麽東西。


    葉瑾瑜一動不動,隻用全身唯一能動的眼睛,近乎貪婪地看著護士。


    “孩……”當護士俯下身,就快要貼到葉瑾瑜臉上時,葉瑾瑜幾乎用盡全力,終於出了聲。


    “江先生,不好意思,我力氣小,抬不動您太太哎。”護士完全沒有注意到葉瑾瑜,這時突然起身,對自己身後的人求援道。


    沒一會,有人走到了床的另一邊,接下來,葉瑾瑜感到自己視線所及的地方有些變了。


    是江辰正托著葉瑾瑜的頭和背,將她半抬了起來。


    江辰正的鼻息落在葉瑾瑜臉上,讓她不自覺地閉上眼,不是感動,而是嫌惡,這個人的靠近,讓葉瑾瑜不由自主想到了葉瑾懿,想到了劉昶,以及……外公那讓人心痛的死因。


    “江先生,您太太的麻醉撤了,可能有一段時間會不適應,家屬要在旁邊照顧好,必要的時候,我們可以打鎮定劑。”護士很周到地對江辰正道。


    “好。”江辰正點了點頭,將葉瑾瑜輕輕地放在了床上,甚至無意間還看了她一眼。


    兩人的目光,這時撞到了一起。


    江辰正顯然愣了一下,終於在離開葉瑾瑜的視線之前,說了一句貌似關心的話:“你好好休息,我不會走的。”


    葉瑾瑜連歎氣的力氣都沒有,如果能說話,她一定會讓江辰正走得遠遠的,永遠不要相見才好。


    葉瑾瑜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睡了過去,似乎還做起來夢,她看到了外公、外婆,還有媽媽,就站在她出車禍的馬路對麵,什麽都沒說,隻是靜靜地看著葉瑾瑜。


    葉瑾瑜想走過去,和他們待在一起,然而不斷有車子來來去去,擋住了她的去路。


    “媽媽,再見!”一個稚嫩的聲音突然響起。


    葉瑾瑜的心猛地被揪了一下,抬起腳,隔著川流不息的車輛望了過去,那是她的寶寶,她知道,一定是寶寶在叫她。


    原本對麵的親人們,已經背過身去,葉瑾瑜看得清楚,外公扶著外婆走在前麵,手裏牽著一個小男孩子的媽媽回頭看了葉瑾瑜一眼,雖然萬般不舍,也轉身而去。


    葉瑾瑜控製不住哭了出來,他們這是要走了嗎?為什麽要留下自己一個人,在這個淒涼冷清的世界……


    那孩子一路走著,還在望著葉瑾瑜,葉瑾瑜看得清楚,他的眼淚嘩嘩地直淌。


    “別走!”葉瑾瑜猛地驚醒,終於喊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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