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軒是真的把我身邊但凡有點關係的人,都一一摸了個清楚。他現在不敢出來見我怕刺激到我,不代表他什麽也不做。


    距離出院有一段日子,工作上的事情也陸續上了正軌,前麵被市場部門打回來的腳本,在我們廣告部門再三修改下,終於如願以償的敲定,當然功勞數我最大。不過對方要求正式啟動拍攝環節需要當麵與本腳本策劃人溝通落實一下,這裏的負責人除了市場部的楊一,那就是我了。


    窗外是驕陽似火的盛夏,酒店附近的法國梧桐被陽光烤的油光發亮,寬大肥厚的葉片下斷斷續續的傳來蟬鳴,嘹亮的嗓子叫的人更加煩躁。


    我低頭看向腕上的手表,對方已經遲到了整整一小時,直至現在還未現身。


    我失了耐心,將目光掃向餐桌上早早上齊的冷盤,恨不能將它們頃刻搜刮到肚子裏去。楊一到底是市場部門的領頭人物,什麽世麵沒見過,區區對方一個遲到又算得了什麽呢。


    “來了!”楊一嘴角揚起一個漂亮的弧度,幹練的一塵不染。


    我隨著她的視線落到窗外門廳,一輛嶄新的路虎打了一個漂亮的弧度,張揚的停靠在應侍著眼前,並將鑰匙扔了過去。


    是個年輕的小夥子,臉上有幹淨,有堅毅。我以為他是今天的主角,沒想他隻是轉身走了一步去拉車門。我正好奇,誰這麽大場麵還帶著個這麽靚的司機?


    我隻看到一雙漆紅的高跟鞋,眼皮就開始跳。所謂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這兩隻眼皮都跳算什麽?我這樣疑惑,車子已經下來了兩個人,一前一後,我都認識!


    我跟楊一禮貌性的站在門口迎接,來人看到我們並不震驚。


    楊一官方的伸出手,嘴角笑意盈盈:“您好,梁總,莫小姐。”


    “久等了,楊總監。”梁駿伸手跟楊一稍微碰觸了一下,目光便落在我的身上,“好久不見,蘇晴!”


    他的手掌落在我的眼前,我尷尬的抬手迎合了上去:“您好,梁總,莫小姐。”


    顯然梁駿說的好久不見,引得楊一落在我身上的目光也變的異常曖昧不清。


    大家逐一落了座,飯局的主題無非就是關於腳本細節的一再落實,包括演員服裝發型頭飾什麽的細節。


    莫漠的出現,我一點也不奇怪,本視頻廣告拍攝的獨家服裝造型策劃師,她是有權參與的。我奇怪的是,自上次我們見麵的好長一段時間,她竟然不跟我提任何有關我履行保姆義務的協議。


    一般中午的飯局,按常規是不喝酒的,但是看到對方還帶了個司機來,我們不派酒顯得我們很不懂事。


    “蘇晴,我車裏有幾瓶茅台,你去取下!”楊一是適時的將車鑰匙遞過來。


    “楊總監,我們隻聊公事不喝酒!”梁駿冷哼一聲,目光卻不曾從我身上離開過。


    楊一老道的開啟了話匣子:“原來我們蘇晴與梁總認識?”


    我何時變成了“我們的蘇晴”了?難道楊一這麽說就能套進了跟夏氏集團關係似的,其實我跟夏氏集團真的不熟,楊總監你想的也太多了。


    “認識,很久以前蘇晴仰慕過我!”梁駿直言不諱,說的實事求是。


    “我們蘇晴眼光一向眼高於頂,這麽多年一直沒看上誰。原來這是心裏有人啦。”楊一笑的進退有禮,溫婉大方。


    我隻覺得耳根子熱,羞的無地自容,隻好對著門外的服務生笑道:“來份大杯的冰鎮西瓜汁,天怪熱!”


    “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不提也罷。”梁駿將目光掃下桌子上的冷菜,岔開話題:“一起來。”


    楊一也是知趣,不再追問。就拍攝腳本有關服裝設計的問題一直跟莫漠聊得如火如荼,好不投機。全程我跟莫漠並未搭話。吃的差不多,就連鮑魚刺身擺在我的麵前,我也沒了食欲。因著公事落實了大半,我便伺機找了個機會出去透透氣。


    橘黃璀璨的走廊裏,中午來往的客人並不多。我從衛生間出來,一眼便看見堵在門口的梁駿。


    我很久沒這麽近的看過他,太久了,久的我都快想不起來我也曾迷戀過這樣的男人。


    他的嘴唇生的薄情,眼睛卻傲骨異常,渾身散發著的貴氣,讓身後回廊裏的琉璃燈都黯然失色。我知道,我一直都是好麵子的,所以但凡長得好看的男人我都會忍不住的多看幾眼,包括我恨之入骨的夏景軒和我愛的死活來的夏行川,梁駿也不另外。


    我手上還沾著自來水,晶瑩剔透的水滴順著指尖滴答滴答的落在了地板上,濺起的水花輕快的消失不見。我抬起手甩了甩,然後很自然的將鬆散的頭發從新聚攏,用套皮纏緊,我用的力氣不大,卻在眨眼間套皮嘣的一聲斷了。卷曲的在空中做了個拋物線然後自由落體的墜落在梁駿的腳邊。


    梁駿垂下眼眸,幽暗的眸子薄涼的看不出一絲情愫。他是個容易隱忍藏匿的人,這種神秘的氣韻曾經吸引過我。


    可是,現在我再也不是那個曾經年少無知的小女孩,好奇的像個野貓一樣對什麽都想去一探究竟。因為生活現實的閱曆告訴我,好奇終究害死貓,我並不想因此而引火燒身。


    我將目光掃向他的腳邊,本能抬起腳尖勾起橡皮筋,用勁一踢,就飛出去了老遠。這是一種習慣,從小就養成的壞習慣。我喜歡無聊的時候一邊走路一邊無意識的踢著腳底下的障礙物,一邊走一邊踢。無論是小石子還是隨風而落的樹葉。隻要能被卷起跑的,我會樂此不疲一直踢,直到精疲力竭失了興趣才作罷。


    如果可以的話,其實我此刻想踢的並不是橡皮筋而是眼前的梁駿。他就像是我眼前阻擋我去處的障礙物,養眼卻又討厭。


    我討厭他,討厭他的三心二意,討厭他的薄情。若不是當年跟王雪曖昧不清,小雪也不會中途退學最後淪落為黑鷹的女人,更不可能命喪黃泉。他是害死小雪的間接凶手,我不想跟他除了工作以外有任何交集。


    “蘇晴,你還是這麽頑皮!”他笑起來,回廊裏的光華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這樣薄涼的男人,任誰愛上都將是萬劫不複。想來莫漠也是個有勇氣的人,這麽多年一直常伴左右。


    “那是你以為的頑皮。”我臉上掛著笑,語氣卻充滿了挑釁,“堵在這,有事?”


    “你當年欠我一個禮物還有一個解釋。”他的眉毛上挑,眼眸子裏閃爍著輕佻。


    “噢?”我狐疑,故意向前邁進了一步,伸長脖子在他的耳邊曖昧不清的說,“你指的是一夜~情還是一個吻?”


    他有些意外,身子向後退了退,深黑的眸子異樣光彩:“你變了。”


    我點點頭,誠實的回答:“是,我們都變了!曾經小孩子過家家的把戲不當真,你就此忘了吧。”


    “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言而有信的人。”他的目光灼熱,像是一團火掃在身上,讓人煎熬。


    “你沒聽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句嗎?而你眼前正好站了個剛好特別糟糕的人,即使個沒有信用的小人又是個蠻不講道理的女子。你以為如何?”我將眼前擋去我視線的頭發撥開,目光緊逼他的雙眸。


    “好吧,我承認你是個讓人感覺到糟糕的人。”他笑的火熱,我心底卻感覺到發冷,可能是長廊裏空調打的很低的緣故。


    “既然如此,梁總恕不奉陪!”我繞過他,與他擦肩而過的瞬間,被他捉住了手臂。


    我身形頓了頓,並未轉身。他的聲音卻輕的可聞:“是不是當年我早些答應你的追求,你就不會愛上行川?”


    “愛情從來沒有如果和假設。我承認,我曾經對你有過好感。這種少女戀上一顆好吃又好看的巧克力情懷,我現在把它稱之為懵懂又無知。因為巧克力真沒有想象的那麽好吃。”我甩開他的手,淡淡的說。


    他沉默了一會,目光裏閃爍著薄情:“我是巧克力,那行川和夏景軒又是什麽?”


    “你猜?”我帶惡意,目光望進他的眼底,裏麵有我晦暗不明的身影。


    他抿了抿嘴,他的上嘴唇生的很薄而又放蕩,一絲笑意直至眼底,卻讓人感覺不到溫暖:“不管是什麽,終究我們三個人都是一樣的,誰也沒討得的你全心全意。”


    我暗自驚歎他看似漫不經心的話裏卻滿含玄機。我假裝聽不懂,其實我心底比誰都清楚他說的對。


    我愛行川,可是我太驕傲太自負太自以為是,所以我不可能像我想象的那樣不顧社會世俗倫理道德而去全心全意的拿出行動,哪怕向前挪一小步也不願意。我恨夏景軒,這種從心底到發膚之間的恨卻促使不了我親手殺了他,連恨都算不上全心全意。


    我快步向包廂裏走去,轉角便看見不遠處的莫漠。昏黃的燈光下她的臉也跟著蒼黃,卻依然掩蓋不了她身上的珠光寶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錯負流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陌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陌尚並收藏錯負流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