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顧清臨攬在懷裏飛在半空中的葉婉茹,再一次從他口中聽到範智雙——這位新上任鴻臚寺主簿的名字。


    她知道顧清臨不會無故為她指出範智雙的居所所在,更不會因為心生妒忌而加重語氣,甚至帶著鄙夷唾棄的神情。


    範家莊——範氏兄弟——近日來軒帝身邊頗受青睞的臣子——一處略賣之地……


    他們之間就像有一條看不見的線在牽扯著,可顧清臨說,軒帝對此種種也許並不知情。


    這些雖然不無道理,但還是讓她有些無法相信。


    幾近手眼通天的軒帝,會對於發生在他腳下、眼皮子底下的事情,當真不知一分一毫嗎?


    還是因為他的放任縱容,才讓這些人肆無忌憚地就在天子腳下,行如此喪盡天良之事?


    顧清臨手中所指的這一處院落,在這座有些荒涼破敗的範家莊裏應當算得上是一處頗為豪華的建築了,且規模格局也絲毫不亞於金陵中任何一座朝臣大員的府邸。


    這座府邸要是建在金陵繁華的街道上,且又是一座正四品以上官員的府邸,並無可厚非。


    但出現在這城南荒涼僻靜的範家莊,並且範家兄弟品階最高的範智傑也不過是從六品官員,這一處宅邸已經不僅僅逾越那麽簡單了。


    大耀律法甚為嚴明,對於官員品級相應的宅邸規格占地麵積,從來都是有明文規定的,像範家兄弟這樣的逾越之舉,是要治罪的。


    輕者流放千裏,重者查抄家產午門斬首以儆效尤……


    然而,這樣一座府邸想必也與這處範家莊一樣,不知道在城南這片土地上存在了多久,卻依然能完好無恙地矗立至今。


    軒帝他當真是一無所知嗎?


    範家兄弟當真已經能夠在金陵隻手遮天了嗎?


    他們的背後究竟站著誰?


    又是誰給了他們這種特權,才能讓他們在天子腳下便行徑囂張,絲毫不知收斂?


    這些問題與那些不知藏身在哪被略賣來的姑娘一樣,都像是一塊大石壓在葉婉茹的胸口上,沉重的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且這些所見與她先前所接觸到的事情並不一樣,謀權鬥的是心智和手腕,然而這些赤裸裸擺在麵前的事實,才是最殘酷最直麵人心的。


    手臂攬在葉婉茹腰間的顧清臨輕擰著眉,眉心間的一塊隆起像是在表達著他此刻心中的不快。


    範家兄弟背後的勢力也許遠比他以為的要更加強大,可是金陵之中除卻軒帝陛下和幾位皇子王爺,那些朝臣們,又有誰人敢有這麽大的膽子?


    以他和瑞王殿下閔柏涵相交至此,卻從未從他的口中提及過範家兄弟隻言片語,甚至是那日他無意在瑞王麵前提起範智雙被賜了官時,閔柏涵臉上露出的鄙夷和冷笑。


    且那一夜殿上相聚,玥王殿下閔柏淳也從未與範智雙有過任何的眼神交匯。由此可見,範智雙也定然不是閔柏淳的人。


    至於柏衍,那便更不可能了,他了解柏衍就像柏衍了解他一樣,在他們二人之間是沒有任何秘密可言的。


    且他們二人性情相近,最是不耐煩與範智雙這樣的人接觸,就算他現在變成了有些圓滑的顧清臨,可他知道柏衍卻還是過去的那個柏衍。


    是不會因此做出改變的,柏衍那些刻在骨子裏的固執,就像是刻在他骨血中的為國盡忠一樣,是不會因為周遭事物的變化而變化。


    也許從一開始他就錯了,這些種種,在背後攪弄風雲挑起事端的手,並不是他們當中的任何一人……


    那幾位看似溫和無害,且尚未封王的皇子殿下,未必就是溫和善良的羔羊。


    生在皇家,本就已經是一場互相角逐的角鬥場。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自幼便耳濡目染權利帶來的利弊,能做到心如止水不為所動的人恐怕寥寥無幾。


    兩日後陪同軒帝出行的事情一過,他便該著手調查一下這幾位皇子殿下了,未雨綢繆總是好的,若是能有意外收獲不更是錦上添花嗎?


    率先落在地上的顧清臨站穩腳後,便鬆開了一直攬在葉婉茹腰間的手。


    “當心腳下。”


    葉婉茹看了一眼黑乎乎的腳下,又打量了一眼這處院落。


    隱約能看見他們二人所站的地方散亂地堆放著許多的碎石塊,並且不隻他們腳下所站這一塊地麵,就連周身四五尺的地方都是如此。


    這裏雖然讓人有些行走不便,但卻是觀察對著的這間正屋視線最好的地點。


    看來這範家兄弟還挺謹慎小心的,不僅連院落的高牆上都沾滿了鋒利的碎瓷片,就連院落裏到處都鋪散著碎石塊。


    高牆上的碎瓷片是防止有人攀爬到牆頭上,窺探到院落裏的情況,那麽這院落裏的碎石塊,假若有人不小心踩在上麵必然會發出聲響。


    這樣一來,就能起到一種防範的作用。


    隻是,這等最尋常的方法若是對付普通人也就罷了,遇到像顧清臨這樣會輕功之人,恐怕就無用武之地了。


    正當葉婉茹這樣想時,顧清臨抬手指了指房頂。


    順著顧清臨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後,葉婉茹就發現她的猜測又錯了。


    原來這房頂的瓦片上也像漁網一樣橫七豎八地拉滿了細細的魚線,且這些魚線上還係著不少栗子大小的銀鈴鐺。


    這會夜風已經初起,但卻不知為何,隻能看見魚線輕輕晃動,卻不曾聽聞鈴聲搖動。


    怕是有些玄妙之處的。


    一處超出官員品級的宅邸,處處布滿了機關陷阱,若說沒有貓膩,那可真是天方夜譚了!


    這樣的此地無銀之舉,竟無一人發現異常嗎?


    顧清臨抖了抖耳朵,眼見著那間黑漆漆的正房裏亮起了兩盞有些微弱的燭火,且也有人影開始晃動時,他抬手碰了碰麵目凝重的葉婉茹。


    “你聽!”


    “你看!”


    在顧清臨伸手過來的同時,葉婉茹也發現了這個情況,同時用胳膊肘推了推顧清臨。


    幾乎異口同聲的兩道低語響起後,葉婉茹眼中閃過一絲尷尬,隨後飛快的轉過了頭。


    然而顧清臨卻笑的有些狡猾。


    “還說不是和我心有靈犀!”


    “……放過我吧!求求你了……隻要你……肯……”


    “哼!個婊子貨,能給本官暖床,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分,還不趕緊過來伺候爺……”


    “要是伺候好了本官,本官給你抬個姨娘,日後還不是享不盡的福分,也不用去伺候那些滿腦肥腸的糟老頭子了!”


    “還是你想讓那些臭的掉渣的乞丐嚐嚐你的滋味?”


    聽著傳來的這些聲音,葉婉茹雙眼變得通紅,雙手也緊緊地攪在一起。


    “非禮勿聽、非禮勿視!”


    正當葉婉茹想要說話時,顧清臨的雙手飛快地奔著她過來,一手撈起她後便把她的頭按在了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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