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失魂落魄又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狠絕,顧從雲最後抬起頭看了一眼背對著自己父親的背影。


    原來,在父親眼中,現在的自己竟然還比不上一個野種,多年以來自己為顧家所做的、所謀劃的一切都化成虛影。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功勞和苦勞,都化為烏有。


    被一個野種比了下去,他顧從雲如何能咽的下這口氣!


    “是,父親,孩兒、告退。”


    簡短的幾個字顧從雲卻說的艱難無比,他覺得在他和父親中間已經豎起了一道巨大的屏障,這道屏障就是顧清臨。


    自己的光芒已經完全被這道屏障所阻擋,抹不掉、推不開、繞不掉。隻能任由這道屏障橫擋在那裏,矗立的屏障不會自己轟然倒塌,除非有一天自己能夠將這道屏障夷為平地。


    那麽在自己和父親之間便再無阻礙,在自己接管未來顧家家主之位的道路上才能暢通無阻。


    既然不是自己的親弟弟那這件事情就簡單的多了,自己不必再投鼠忌器,不用再去擔心雙親會因此事埋怨自己狠毒。


    畢竟那樣的身世就算死了爹娘他們也不會太過張揚,因為顧清臨一旦死了,那麽父親便不會再在未來家族的人選上遊移不定,更不會做出有損下一任家主威嚴的顏麵的事情。


    陰沉著臉走出顧言書房的顧從雲,已經在心中想到了數百上前種能置他於死地的方法,更讓他後悔不迭的是這次竟然錯過這大好時機沒有將其殺之。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就是眼下對自己最真實的寫照,他對他心存仁慈和善念,而他卻未必會如此待自己。對敵人手下留情便那是自尋死路,怨不得旁人。


    鏟除異己者是每個上位之人都會做的事,自己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況且,自己若是除去了顧清臨,恐怕父親心中還會感激自己。


    畢竟顧清臨是他這一生當中最大的汙點,那麽便讓自己成為父親心中的驕傲吧!


    顧從雲定了定心神,昂首闊步的走了出去,仿佛前麵等候他的便是榮光閃爍的家主之位。


    書房裏的顧言透過窗外疏朗的葉片間看向外麵的目光有緣深邃,方才冷肅非常的麵上已經緩和了許多,甚至帶上了一點意味不明的笑意。


    據他所推測清臨這次必然是已經得手,至於為何沒有像自己稟報,一來是清臨沒有習慣在離家遠行之時每個十天半月便修一封家書;二來則是以清臨的深沉心思定然不會在書信中透露此事,一旦中間出了什麽差池,那老賊李宏源一定會有所防備。


    再者他猜測清臨必然不會將這麽重要的證據交到瑞王手中,想當初在除夕夜宴上瑞王始終不曾維護清臨半分的舉動,清臨何等聰慧,定然不會全心全意的為瑞王謀劃。


    清臨一定是在自己謀劃些什麽,甚至是準備拿著這些能搬倒李宏源的證據來作為與自己交換的籌碼。至於交換什麽他隱隱約約能猜測出幾分。


    但也僅僅隻是猜測,這一切都還要等清臨歸來之後才有定論。


    “這個逆子竟然敢算計老子了!”


    一直陰沉著臉色的顧言麵目緩和了些許,有些無奈的笑罵一聲。


    笑著無奈搖頭的顧言僅僅隻是笑了那麽兩下便收起了笑容,目光變得有些微涼銳利起來。


    清臨的心思與從雲的心思從來都不相同,從雲雖說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卻不會拿來與自己作為交換的條件,清臨是一種以自己為上的人。


    什麽事情都會從自己的角度去考慮、去計較得失,可以說他們兄弟三人中大概就屬清臨是最像自己的。


    青出於藍勝於藍,心中升起的自豪感也僅僅隻是一瞬間,隨後而來的便是一種被掌控、被算計的煩躁。


    他一個做老子的被自己的兒子算計如此,不知道該說是失敗還是欣慰。


    清臨幼時他便知道這個孩子聰慧非常,可慧極必傷,這種超乎同齡之人的智慧讓他一邊心生喜愛的同時又有著無盡的擔憂。


    在這兩種極為矛盾的情緒催使下,他變得越來越疏遠顧清臨,甚至已經刻意的去忘記這個二子,慢慢的心也就變得冷了。


    顧言長長的歎息一聲,這聲音裏包含著對顧清臨所作所為的無奈和對於顧從雲的失望,以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這一刻,他覺得他老了。


    正在趕往金陵城的顧清臨,自是不知他的好大哥顧從雲已經憑著自己的猜測就給他扣上了一頂“野種”的帽子。


    此時的他正躲在馬車中努力的在模仿著信箋上的字跡,眼看著距離金陵城也不過是兩三日的光景便能抵達,但這筆下的力道總是差上那麽一兩分。


    這信箋上的字跡與葉大人的親筆字跡幾乎不差分毫,而自己苦練許久卻還是始終達不到難辨真假的地步,這不由地讓他分外挫敗。


    且不順心的事情不止一件,正如他所料想的那般,自從那日刺殺風波以後,婉兒便對自己不理不睬,甚至不願與自己同行。


    他知道那日的事情一過婉兒就對自己起了疑心,畢竟當時的話中漏洞百出,卻被自己的一通胡攪蠻纏掩蓋過去。


    回京的途中如若他不能和婉兒和解,那等這“勾結外邦”的謀逆之罪爆發出來時,必將是婉兒和自己的決裂。


    婉兒必定會認為是自己將這封信箋放在了她們的行囊中,也會認為是自己想要置葉家於死地,那將一個無法解開的死結。


    現在的婉兒在他心中不止是一個未婚妻的身份,更像是他身處無邊深淵中的一種救贖、為他在黑暗中點亮的一盞幽幽燭火,閃爍著希望的光芒。


    他不希望和婉兒就此分道揚鑣。


    但自己的所作所為又不能讓瑞王和顧言起了疑心,所以怎樣將這封信箋上的內容潤色修改成有利於葉大人也是一件難事。


    既然有人設下這個圈套,他就不想當做不知情去毀掉這封書信,如若毀了這封書信那日後勢必有更大的陰謀在籌劃。


    朝局中的形勢會越來越嚴峻,他不可能、也沒有時間去日日提防小人的暗算,所以他必定要一舉讓葉大人坐穩在軒帝心中無可撼動的忠臣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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