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殺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空氣中一種細微的甜香驚擾,驀地睜開眼睛。


    頭頂上,蕭憐正看著他,明媚的臉龐,笑嘻嘻地對他道:「吵醒你了?」


    焰殺的醉眼朦朧,半開半合,被微微捲曲的睫毛掩著,額間一點粉白的花瓣,美艷不可方物。


    他輕輕一聲嘆息,「做夢了啊。」說著慢悠悠坐起身來,給蕭憐騰了地方,「坐。」


    蕭憐在他腳邊的美人靠上擠了個地方坐下,「我找你,有兩件事,第一,致謝,第二,道別。」


    焰殺迷茫的眼神漸漸清明起來,「原來不是夢,嗬。」他自嘲似的輕笑,「你來找我,就不怕被他知道?」


    「我怕什麽?我又沒做虧心事。」蕭憐滿不在乎,「他就是那樣的醋罈子。」


    焰殺屈膝倚在美人靠上,一隻手撐著腮,靜靜地看著她,聽她說話,也不插嘴,也不反駁。


    蕭憐正了正身子,「焰殺,我知道你是真的對我好,所以臨走之前,我真誠地來謝謝你。」


    焰殺睫毛掀動了一下,淺笑中還有幾分驕傲,「感謝的話,不想聽,致歉的話,倒是有興趣。」


    蕭憐被她懟了,有幾分不自在,擺弄著自己的幾根手指頭,「好,關於致歉,我是來替他來向你道歉。」


    她這句話說出口,焰殺眼中原本最後一點希望也滅盡了,「原來隻是替他?」


    這個女人對自己,是真的沒有半點心思,所以才會沒有半點歉意啊。


    本以為會聽到「謝謝你對我的好,可惜我們相遇太晚」之類的話,結果卻是替她男人來道歉!


    蕭憐不察,耿直道:「是的,他對你,的確有些過分了,至少,不該將你丟在蟲山,任由自生自滅。還有今日,你分明是幫我,他卻又要將你丟給雪印,我是真的看不過去。但是,他隻是愛吃醋而已,對於你,他還是很欣賞的,不然也不會封你為王。」


    「嗬!」焰殺又是一笑,笑聲有些淒涼,「這倒是要多謝君上知遇之恩了。我本就是自生自滅的畜生,從來命運不掌握在自己手中,今日可以封王,明日就不知在哪裏了,生死存亡,都是他一句話的事。」


    蕭憐見他心中有解不開的結,也是無奈,多說無益,站起身道:「該說的,我都說完了,你也想開一些,一方為王,其實還是很逍遙自在的。至於明日啟程,我就不再相送了,你多保重。最後再謝謝你。」


    她坦誠地看著焰殺的眼睛,卻因為太過坦誠,讓人覺得心頭刺痛。


    「等等。」


    焰殺站起身,「你若是真的謝我,就也該知道我對你的心意。」


    「啊,內個,我該走了。」蕭憐掉頭要走。


    「等一下,」焰殺叫住她,「我明天就要走了,三十年不得出,三十年後又不知是何光景。」他涼涼一笑,「總之,既然此生無緣無份,我也不再妄想。」


    蕭憐鬆了一口氣,「如此甚好。」


    「那麽,可否最後給我抱一下?」


    「哈?」蕭憐有些尷尬,「不好吧?」


    「算是訣別。」焰殺看著她的眼睛,幾分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於心不忍。


    訣別。


    他的意思,就是從今以後,永不相見了。


    「額,這樣啊……」蕭憐四下看了看,覺得抱一下,大概沒什麽問題吧,「那你快點。」


    焰殺立刻笑得燦爛,「好。」


    他上前一步,張開手臂,將她輕輕擁如懷中,微微俯身,鼻息在她耳邊,嗅到剛才擾了他好夢的淡淡甜香,心跳莫名地加快了一拍。


    那一雙狹長的眼中,目光一厲,張嘴便是在蕭憐耳朵上輕輕咬了一口。


    「喂!」


    蕭憐推開他,「你幹嘛又咬我!」


    焰殺的眼光若有似無地向天上的赤月看了一眼,「沒辦法,習慣了。」


    他四下悠閑地張望一圈兒,「看來,該走了。」


    這時,突然,整個誅天宮開始發出隆隆的聲響,大地晃動,幾乎讓人站不穩。


    糟了!勝楚衣發飆了!


    「哎?誰又把他惹毛了,我回去看看。」蕭憐扭頭要走。


    結果,遠處奔來一個人,是穹隆。


    「小姑奶奶,你怎麽在這兒,找死我了!」


    「穹隆?勝楚衣他又怎麽了?」


    「你還說!你在這裏私會情郎,他能不發飆?」


    「我哪裏有私會情郎!你問他!」


    蕭憐回頭,讓焰殺作證。


    焰殺的羽扇不知從哪兒抽了出來,在胸前晃了晃,也不承認,也不否認,「何懼之有,大不了一死。」


    穹隆急火火道:「哎呀,君上這次不要殺人了,君上要閹了你!」


    「哈?」蕭憐第一次被勝楚衣的決定驚呆了。


    焰殺手中的扇子也停了。


    這個,倒是真沒想到。


    穹隆道:「不如這樣,我給你開個傳送陣,你趕緊跑了。」


    焰殺看了眼蕭憐,「這倒是個好主意。有勞!」


    天搖地動之間,穹隆手底泛起銀光,轟地開出一個小陣,「快進去。」


    焰殺一腳踏入陣中,回頭對蕭憐道,「真的就此訣別,你會想我嗎?」


    蕭憐急著將他打發走,「會啊會啊,一定會的!」


    焰殺笑得煞是好看,「好,知道了。」


    穹隆催促,「快點,別墨跡了,我這陣要關閉了,你快走吧。」


    那銀光眼看著收緊,焰殺雙腳踏了進去,沒入銀光之中。


    終於送走這禍害了。


    蕭憐鬆了口氣,轉身忙著去安撫勝楚衣。


    卻不想,身後一陣勁風,那傳送陣最後剩下腰粗大小,飛快地竄出一條火紅的大尾巴,將她攔腰卷了,嗖地拖了進去,之後,銀光璀璨,化作星塵,原地消失了。


    啊——!


    穹隆傻了!


    這算什麽?


    私奔了?


    還是被劫了?


    身後傳來勝楚衣冷冷的聲音,「人呢?」


    「啊,內個,這個,我……」


    「本君問你,人呢!」他簡直從來沒有這麽光火過,一雙血紅的眼睛,如天上的赤月。


    「我……,我隻是想藉機隨便開個傳送陣,將那小子送去個不知什麽地方的地方,讓他永遠回不來,給君上您永絕後患,還可以不得罪雲極,誰知道……誰知道他竟然把雲極一道兒給捲走了!」


    「你把他們弄哪兒去了!」勝楚衣抓起穹隆的衣領,幾乎將他給拎了起來。


    「我……我不知道啊,我就那麽隨手一開……」穹隆越說,聲音越小,他覺得自己快要被勝楚衣給吃了。


    「不!知!道!」


    勝楚衣氣得渾身炸毛,全身衣袍長發獵獵鼓動,整個魔域都開始隆隆晃動!


    不知道!不知道!


    現在把憐憐給弄到哪裏去了!


    居然不知道!


    咣的一聲!


    他狠狠地將穹隆給扔了出去,「若不是還要靠你將她找回來,本君現在就將你挫骨揚灰!」


    法陣的另一頭,開在一片黑暗之中。


    什麽都看不見。


    蕭憐隨手摸了摸,便摸到了焰殺毛絨絨的尾巴。


    「這裏是什麽地方?」


    黑暗中,傳來焰殺的聲音,距離很近,卻有些悠遠,有些喜悅,又滿是妖孽狡詐的得意,「不知道,我隻知道,你現在是我的了。」


    「焰殺,你故意的!」蕭憐如夢初醒,狠狠揪了他一把毛。


    「現在才想明白,是不是太晚了?你可知,在整個誅天宮,沒有什麽事能瞞過他,因為你頭頂上的那一雙赤月,根本就是他的眼睛,難道他沒有告訴過你嗎?」


    「你……你你你!」蕭憐氣得快要語無倫次了!「一個,兩個,你們全都不是好東西!」


    「嗬嗬,」黑暗中,焰殺的笑聲那麽危險,還有些輕挑,「蕭雲極,你浪費了我那麽多年的時光,總該補償一下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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