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集市的姚鐵匠父子走在回家的路上。


    兒子姚鐵推著獨輪車走在後,車上載著幹鐵匠營生的全套工具。父親姚鐵匠則是走在前麵拉車子。


    由於眼下的這一段道路比較平坦,無需使勁拉動車子,所以走在前麵的姚鐵匠,隻是象征性的扯著拉車繩而已。


    道路即然平坦,走得看似也平穩,原本不會發生什麽的。但走著走著,姚鐵居然大睜著兩眼,將車子朝一塊拳頭大小的石塊就推了上去!


    車輪一壓上石塊,那石塊免不了就是一骨碌,車身隨之也便猛然一側歪,慌得姚鐵急忙腳下住定,使勁一把扳住了車身,免遭歪倒。


    姚鐵匠一見,頓時眼睛一離楞,喝斥道:


    “大瞪著兩眼不好好看著點!你他奶奶的老琢磨啥?心上哪去了?!”


    姚鐵悶聲不吭,隻是用力將車身扳正。接著又推動車子走了起來、、、、、、


    的確,姚鐵剛才的失誤,是由於心神開了小差造成的。而這份心不在焉,已是存在了多半天——從今天在集市上遇見二姑開始、、、、、、


    今天,趕集的二姑在集市上遇見姚鐵父子,跟他們訴說起了前幾天姚玲剛發生的事情。


    盡管事情看似已經平息下來了——姚玲已被公爹丁老萬叫回了家去,可二姑一想起這事來,還是由不得滿肚子惱火,窩憋得難受。這不,二姑今天趕集,一當與姚鐵父子見了麵,即是為了想讓他們也知道和了解姚玲剛發生的事情,也是順便想把自己心中的惱火對人傾訴出來,發散一下。


    於是,跟姚鐵父子一見麵後,二姑便如此這般地把姚玲的事情,對姚鐵父子訴說了一番。之後便趕集去了。


    至於二姑這樣做是否還有其他的用意,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至少在姚鐵的感覺中,他感到二姑這樣做還是有著其他用意的;他似乎覺得二姑這主要是想把話說給他聽——等於是在變相地怪怨他,跟他說:


    你看看吧,就是因為你的婚事,讓玲子遭受這麽大的磨難!


    這,讓姚鐵的內心裏,不禁覺得很有點受傷;他即為姚玲感到憤懣難過——這是他心底無法抹去的隱痛,同時,他也為自己感到委屈不平,那滋味就像是啞巴孤兒受了欺辱——有話說不出,也無處可說、、、、、、


    而當再進一步聯想到自己的婚姻現狀:與老婆辮子的關係難言親愛,而自己又是沒那生孩子的能力,老婆到今一直癟著肚子——想到這些,姚鐵的心裏更是五脊六獸地難受不已,心不在焉也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正是因為這,今天早在集市上時打鐵的時候,魂不守舍的姚鐵便禁不住屢屢出錯,招惹得父親姚鐵匠幾次地對他喝斥、、、、、、


    走在回家的路上,姚鐵一直還在胡亂翻騰著;由妹妹姚玲的遭遇,他越來越感覺自己婚姻的來之不易,代價之大、、、、、、


    而由自己的無力生育,他更覺得不能讓老婆的“那塊地”荒廢著——自己應該最大限度地加以利用和收獲,盡量把付出的代價找補回來才是、、、、、、


    他最終打定了讓老婆辮子給他借種生子的主意。


    本來,自從去查體之後,姚鐵想讓辮子給借種生子的這一念頭就比較明確,似乎也已下定了決心。


    但借種這件事,它畢竟不是嘴吹雞毛那般輕巧,這可是要把本來屬於自己私人擁有的女人,硬是去推到別的男人的懷裏!不管咋說,一想起來總是讓人難免心裏泛酸,頗不是個滋味。這也就導致他在這件事上不禁陷入了舉棋不定地矛盾之中,一直就是遲疑不決,總沒能咬下牙來。


    現在,他終於咬定牙關,打定主意了、、、、、、


    就辮子來說,從她自己去檢查之後,對姚鐵可能會有點啥問題這一點,她在思想和心理上並非是毫無準備的。


    隻是,她也覺得,在人們的日常生活當中,男人或女人,在生理上暫時有點啥毛病並不算稀奇事,經過治療後照樣生兒育女的大有人在,所以,她一時也就沒把這事很覺得不得了。


    乃至當她得知姚鐵的毛病竟然是先天性的——直接就被醫生給判了“死刑”!這對她而言,無疑是一擊晴天霹靂;這就意味著:她今生今世絕不可能擁有真正意義上的“自己的孩子”了!


    因為自己無法生養孩子,固然可以去抱養一個——這種事情也並非罕見,但那跟自己親生的孩子總歸是兩碼事!


    一皮隔一皮,一拃不如四指近——說到根上,那是“人家的孩子”,不是自己的!


    但是,現實畢竟就是現實,依不得你個人的意願,而且也無法逃避!


    所以,辮子在一陣痛苦之下,也就隻得退而求其次了——心想等瞅機會抱養一個孩子也就是了,沒有其他的辦法可想。


    然而,讓她萬沒料到的是,作為丈夫的姚鐵,已經給她想出了“其他辦法”!


    剛起初,辮子對姚鐵的“其他辦法”,因為實在有些意料不到,所以也就難以一下子把鼓槌打在鼓心上——她懵懂不明地問姚鐵道:


    “你、你不是不行嗎?你這、你這讓我怎麽給你生啊?”


    姚鐵擰著脖子執拗地:


    “我不管你怎麽生。我就是讓你給我生!”


    “、、、、、、你這不是逼我嗎?你既然不行,我、我怎麽可能、、、、、、”


    “我不管你怎麽生,反正我就是要你給我生!”


    姚鐵斬釘截鐵地又把自己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如此之下,辮子好像突然間也就明白了姚鐵的意思,一下子呆如木雞、、、、、、


    直愣著半天無語之後,辮子渾身哆嗦著,嗓音顫抖地對姚鐵開口道:


    “你、、、、、、你這不是往死裏逼我嗎?你、你這還把我當人看了嗎?我、、、、、、我可是你的老婆——你的女人!”


    都說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別看辮子向來軟弱,又膽小怕事,但此時的她,卻也不禁顯示出了自身從未有過的憤怒與剛強。


    姚鐵並不退縮地:


    “你他娘的少廢話!你是老子的人,老子就想讓你給我生一個!再囉嗦老子收拾你!”


    辮子渾身篩糠似地哆嗦著,那迸出眼眶的淚水嘩嘩流下她都毫無知覺、、、、、、


    嘴唇哆嗦了半天之後,辮子這才說出了話來,怒不可遏地對姚鐵道:


    “你、、、、、、、你也就隻會衝我這麽有能耐、、、、、你、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吧!我、我是人,我不是畜生!”


    “去你娘的!敢恥笑老子,翻天了你!反了別人也反不了你!”


    突然惱怒起來的姚鐵,嘴裏罵著,抬手就狠狠地給了辮子一個大嘴巴子。


    辮子的嘴角頓時流出了鮮血。


    辮子不由得用手捂上自己的嘴。


    她目光怒視著姚鐵片刻,之後賭氣地哭著跑出屋——跑出了家門、、、、、、


    哭泣抹淚地辮子,踉蹌著跑出村去、、、、、


    夜靄四合的原野小道上,辮子的腳下漸見沉緩、遲疑,顯示出她內心的彷徨與猶疑、、、、、、


    此時的她,直覺得自己像是漂浮在茫茫海洋上的一葉小舟,四顧不見可能讓自己依靠和登岸的地方、、、、、、


    最後,她終於停止了移動不定的腳步,癱軟地一屁股跌坐在了路旁的地堰沿上,萬份傷悲而無奈地一捂臉,哀哀慟哭起來、、、、、、


    天哪!、、、、、、怎麽辦?怎麽辦?我到底該怎麽辦?!——辮子口問心、心問口地不停問著自己、、、、、、


    辮子首先想到了是否能求助於誰。


    但到底能求助於誰呢?辮子想來想去,又實在想不出個合適的人選。


    再說,像這種事情,自己又如何能夠跟別人開得了口呢?而且,辮子也實在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尤其不能讓娘和二哥知道了為她傷心難過!為她牽腸掛肚!


    何況,丈夫姚鐵本來就是個邪性人,要是自己把事情說給別人,姚鐵一準又會誤會自己,以為自己把事情說給外人,又是在出他的醜,又是在臭他——到時候他還不活劈了自己!


    更何況,一往就難見這個邪鬼能夠聽進誰的話,這次的事,他既然已經下了“絕心”,恐怕也就更不會聽進別人勸的。


    可是,除此之外,自己還好咋辦呢?


    辮子覺得:如果自己就按照姚鐵的意思去做,那自己就得去跟別的男人、、、、、、可是,那樣一來、、、、、、


    天哪!自己從來可就是一個安分守己、從不花心的女人——壓根就沒想到過自己這輩子,還會去跟自己丈夫之外的男人發生“瓜葛”、、、、、、、


    再說了,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啊!要是事情到了滿城風雨、人人皆知的地步——像娘家那村的桂香那樣敗壞了名聲,落得個人人恥笑,背後戳脊梁骨,那、那自己可怎麽再有臉在這世上活下去!這、這、、、、、、


    他個邪鬼!他這簡直就是往死裏逼我呀!、、、、、、


    想到“死”字,辮子忽然間似乎也覺得:死倒也是一個不錯的辦法——一了百了,啥事一下子也就過去了;活著既然這麽苦難,死了倒還落個幹淨。可是、、、、、


    自己要是尋了無常,娘她會咋樣?娘還能活下去嗎?我二哥呢?我要是沒了,這轉親的事情會落個啥結局?二哥還能有好日子過嗎?他還能、、、、、、還能有一個自己的家嗎?、、、、、、


    不——不,我不能死!我不能、、、、、、我要活著。我得、、、、、、活下去、、、、、、


    下一章節的標題是:被逼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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