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百年間培養出的敏銳直覺讓他不安。


    「怎麽……」易憐真直起身子,問到一半時被任無道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龐大如海洋一般的神識在易憐真感受不到的地方蔓延開來,流淌著滲進窗外濃重深沉的夜色中。


    風吹動樹梢,被神識勾勒出明顯的形狀。


    除此之外悄然無聲。


    任無道站了起來。


    「去睡吧。」他將牌扔到桌上,對易憐真說。


    易憐真再遲鈍,此時也覺出了不對,他遲疑地跟著站起來,應了一聲:「好。」


    任無道隨意地點頭,向門口走去,與易憐真擦肩而過。


    二人距離最近的那一刻,房子霍然炸開!


    巨大的爆裂聲中,灰瓦落下,窗柩崩開,四射的磚塊擦過易憐真的臉頰,他不覺想要後退,卻被任無道抓住了肩膀。


    透明的屏障將二人與飛揚的塵土與碎裂的石塊隔開,無數朵淡藍色的火焰從虛空中升起,在半空中飄散懸浮。


    塵埃落定之時,廂房已成為一片廢墟,幻火之下一切都亮如白晝,無所遁形。


    可房屋之外,院落之外,並不是本該有的黑暗和寂靜。


    天穹之下,林梢之上,離大門隻有不到半尺的地方,幾息之前,黑暗所能觸及之處,盡是殺機所至,光絲盈盈。


    時夜心的指尖還掛著銳利的光絲,他在半空之中,柔順的馬尾被風吹拂到身側。


    那一剎那他臉上閃過些許驚奇與詫異,可緊接著,他便再度掛上了熟悉的優雅笑容,對著二人微微欠身。


    「前輩,看來我還是略遜一籌,還未做好陷阱便被您發現了。」


    他從容地微笑:「否則,我的獵殺還真有可能會成功。」


    任無道佇立沉默著。


    「往旁邊站一點,」他嗓音有些暗沉,對易憐真說,「時夜心還不想逃跑。」


    時夜心的眼睛閃爍著,映出指尖明滅的光絲,笑容竟像是勝券在握一般。


    下一刻萬千光芒從他的手中綻開。


    作者有話要說:


    第30章 夜色深處(十)


    不僅時夜心手中的光絲,難以計數的璀璨光芒從他的身周匯集,原本用作陷阱的光芒隨著時夜心的動作變幻,每一絲都是一把無形的利劍。


    眨眼之間,細若纖毫又鋒利之極的光絲便從夜空中飛掠而來,華麗而危險的密網沒有留下任何死角與空隙。


    易憐真的瞳孔驟然緊縮,可一切遠比他的反應要來得快。即使知道自己無敵,本能依舊帶來了理智無法阻擋的心驚與膽怯,他顫抖地看著光絲切開透明的保護罩……然後天地置換,世界閃爍。


    光絲鄰近的那一刻,任無道將二人拖入了掌天印中,又在下一秒鍾回到現實。


    銳如刀鋒的光絲撲空,在地麵上切出深深刻痕。


    接著,他輕輕推了易憐真一把:「走!」


    易憐真二話沒說,轉頭就跑。


    房屋碎成齏粉,地麵裂紋密布,之前和任無道玩牌的桌子已經碎成幾片殘骸,木條踩上去嘎嘣作響,隻能勉強能辨認出原來的顏色。


    時夜心和任無道打起來,他留在原地隻會礙事。


    離開原本的院落,跑出大概幾百米的位置,易憐真深吸一口氣,停下然後回頭。


    再往前就是無盡的幻火,是任無道圈出戰場的邊緣。


    他能出去,卻好似沒有必要。


    形勢已經變了。


    提前做好的布置讓時夜心在一開始時得以占盡先機,然而當手段盡出之後,決定勝負的終究是實力的強弱。


    時夜心的光絲璀璨犀利,卻難得顯出劣勢。


    任無道沒有再用掌天印躲避光絲的攻擊,每一刻進入小空間都會短暫地丟失時夜心的動作和方向,再出現時又隻能在原地,次數多了很容易顯出破綻。


    但他也沒有用上次見過的牆壁阻攔光絲,那樣雖然有用,卻太容易作繭自縛,把自己拖入長時間的纏鬥與防守。


    他用了冰。


    沒有溫度的藍色火牆圍出一個半圓形的場地,從地麵一直到天頂,所有的出路都被封死。


    黑暗被火光碟機逐,時夜心指尖閃動著光芒,卻再也無處遁形。


    任無道站在地上,平靜地仰頭而望。


    他的身邊漂浮著無數淡藍的幻火,與大塊大塊晶瑩透明的浮冰。


    時夜心微微眯起眼睛,居高臨下,身形剎那間消失,閃過一簇從身後襲來的幻火。


    細如蠶絲的光絲劃過,卻在透過冰麵時悄然改變方向,不再瞄準任無道的身體,反而擦著他的肩側過去,將他身後的院牆削掉一截。


    易憐真曾經說過的折射,此時竟派上了用場。


    任無道掌握了五行之力,能夠隨心所欲地控水,便能結出透明而毫無雜質的冰,改變光的方向,讓時夜心的光絲偏離。


    此時,無論是從時夜心還是任無道的表情上,都無法看出任何端倪。


    但的確是任無道占了優。


    他站在地麵上,無需擔心從下方襲來的攻擊,無數幻火與冰晶漂浮旋轉著,不僅化解著時夜心的招式,更逼得他近乎無路可逃。


    時夜心臉上絲毫不見膽怯與緊張,他隻是斂起笑意,攻勢不減。


    這場打鬥幾乎與易憐真無關,但他很快看出任無道在留手。


    許是之前那些話被任無道記在了心裏,他並不想傷到時夜心,隻想活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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