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指針指向淩晨兩點,迷迷糊糊中,他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腥味,驚得千涯突然睜開眼睛。


    他立刻從沙發上坐起身,看見幾步遠處的、渾身是傷的狼一瘸一拐地走向自己的時候,千涯頓時就哭了。


    第九十章 現狀


    「主人!」千涯跌跌撞撞地跑到原本毛色灰白現在卻染了半身血色的狼身邊,他胡亂抬手擦去遮住視線的淚水,蹲下身想碰觸狼,卻又怕弄疼它似的不敢碰觸,一時間手停在半空不知該放哪兒。


    狼見到千涯,虛弱地抬起頭舔向他的下頜,主動靠在他的臂彎中歇息。


    「是不是很疼?您傷哪兒了,我抱您去上藥!」千涯終於小心地把手搭在狼的身上,觸手之處盡是溫熱又粘稠的液體……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收回手,眼裏倒映的手心,被大片的紅色充斥……


    濃烈的腥味徑直鑽入他的嗅覺,這讓他的呼吸有一瞬間的凝滯。


    狼起初還強撐著直起身體,試圖回應千涯以親昵,但沒幾秒便站不穩倒摔倒在了地上。


    千涯再也顧不得其他,立刻抱起狼將它放在沙發上,焦急地吼道:「我去給您拿藥,您不準閉眼不準睡覺,聽見沒有?!」


    他怕狼睡著就醒不過來,怕失去主人,怕主人像當初自己離開它一樣離開自己……


    狼被他突然加大的聲音嚇得一愣,它趕忙僵硬地點點頭,把黃溜溜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果然……


    一旦不是人形,千涯對它的態度都不一樣,何止不一樣,簡直天壤之別。


    變成小狼的時候,千涯不但打它的頭,還揪它的後脖頸隨意丟它。


    變成大狼,千涯就吼它……


    可惜它現在沒有精力化形,要不然它一定把千涯死死抱在懷裏,千涯敢凶一下,它就……它就親他一下……


    「你去找治療員過來。」千涯在客廳翻找藥箱的時候,命令身邊的奴僕。


    「是!」奴僕得令立刻急匆匆地跑出了門。


    半分鍾後,千涯一手端著熱水一手拎著藥箱快步走到琛麵前:「我找找您的傷口。」


    狼垂頭看向自己的腹部和腿,表示這裏疼得厲害。


    千涯會意,讓狼仰趴著。


    他從藥箱中取出剪刀,小心地剪去狼腹部的毛。


    隨著毛髮的減少,狼的傷口逐漸暴露在空氣中。這麽柔軟脆弱的地方,被利爪割開了三道深深的裂口,形狀實在猙獰……


    千涯看得頭有些發昏,他狠狠掐了下自己,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他一邊顫抖著手用酒精為狼消毒,一邊安慰道:「您忍一忍,消完毒就不疼了……我先幫您止血,治療員馬上就來,您一定要撐住。」


    「別擔心,我不會死。」狼虛弱地張口,語氣卻堅定,「絕對不會。」


    會死的應該是從它爪牙下落荒而逃的獵豹才對……


    若不是它的腿被獵豹咬傷,失血有點嚴重,它必然會追過去咬碎豹子全身的骨頭。


    狼知道他們的安寧時光所剩無幾了,但好在所有的麻煩應該都是衝著自己來的。


    隻要千涯不出事,狼無所畏懼。


    「嗯!您一定不會出事!」千涯將藥粉灑在琛的傷口上,正在他猶豫要不要幫狼纏繃帶時,治療員掐著點來了。


    千涯可算鬆了口氣,他為治療員讓開位置,陪在狼的身邊。


    「主人,您的傷口很深,需要縫合。」治療員認真觀察狼的腹部後,轉身打開自己帶來的藥箱。


    「好。」千涯替狼回答,冷凝的眉頭重新蹙了起來,眼睫依舊濕漉漉的。


    治療員為狼打了麻醉,藥效來的很快,沒多久它的眼睛就快睜不開。


    不過它牢牢記著千涯不許它閉眼的話,以至於眼簾剛合上又迅速掀起。黃色的眼睛早已寫滿了顯而易見的疲憊,但它不敢睡,哪怕是一小會兒……


    千涯見狀,心疼搖了搖頭:「主人,現在沒關係了,您睡吧。」


    狼還是不肯閉眼。


    「我不走。」千涯輕輕撫摸著狼的頭,「我在這兒陪著您。」


    狼得到答案,終於肯合上眼眸。


    千涯深深嘆了口氣,心吊在了嗓子眼,導致呼吸堵得慌。


    治療員處理好狼身上所有的傷後,一直在一旁看著的千涯眼底都泛出了黑眼圈。


    原來不止腹部和腿,主人的背上全是咬傷……


    「主人怎麽樣?」千涯抬起眼簾問正在收拾東西的治療員。


    「失血嚴重,但是沒有生命危險。好好調理,能夠痊癒。」


    「……好,謝謝。」千涯失神地點點頭,讓奴僕送治療員離開。


    客廳很快便恢復的寂靜,寂靜到可以聽見鍾錶行走的嘀嗒聲,可以聽見千涯到現在都沒平穩下來的心跳聲。


    「主人……」他把頭埋入昏睡著的狼的脖頸裏,單薄的身軀起初隻是輕輕顫著,到最後抖得越來越厲害。


    緊繃的神經終於鬆弛下去,他放聲哭了出來,哭得好難過好難過。


    在千涯的抽噎聲中,有一隻蜘蛛一路追著狼的氣息,快速爬到了別墅門前。它悄悄地鑽入門縫,沿著牆邊沿挪動肢體,藏入了陰暗的角落。


    沒有人注意到它的存在。


    *


    第二日清晨,狼緩緩睜開了眼睛。


    黃色的眼瞳倒映出眼前憔悴至極的麵容的那一刻,它差點沒認出這是它妖冶又勾人的小傢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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