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老江湖明顯愣了一下,然後回了一句更有分量的,you know what you are doing, don’t you? are you sure?


    不管他是怎麽想的,我要說的已經說了。我回答,definitely sure. 然後就動手把他襯衣解開了。


    他房間的用的是蛋殼色絲的床單,事後,不出意料,那床單算是毀了,他的襯衣團在床上,也弄到一點血。我淋浴,然後幹脆的拒絕了晚餐邀請,穿衣服走人。但是,地鐵裏車輪和鐵軌摩擦發出尖銳的金屬聲,車廂裏人們交談的聲音,腳步聲,風的聲音,所有東西都隨時可能讓我想起他的身體和撫觸,讓我閉上眼睛,一瞬間麻痹。我沒有別的經驗可以比較,不過我確信這樣的感覺是不同一般的,那個時候的我還不懂得若即若離的誘惑,自始至終,我的身體似乎懸浮在床單上方5公分的地方,因為隻有這樣才能更加緊貼他的身體,沒有縫隙,融化進去。


    到家不過5點多。我不願意再去回想下午的事情,打電話叫了幾個朋友一起吃飯加夜遊。兩個是從前法學院的同學,如今也在紐約工作的,另一個就是nick tse。在一片嘰哩吒啦的聊天聲和喧鬧的音樂聲中過了整個晚上和上半夜。到家已經是淩晨。睡覺前看到手機上兩個未接電話,一條消息,之前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一點都沒聽見: you are gorgeous. it’s the best i thought i could ever have. call me.


    我很簡單的回了一條:send me theundry bill and don’t contact me anymore. 心想,都結束了。


    12)微笑


    我脫掉衣服,穿著胸罩內褲站在盥洗盆前麵刷牙,浴室裏淡黃色的舊日光燈管發出嗞嗞的聲音,好像鬼片裏常見的恐怖場麵的前奏曲。我看著鏡子裏麵的自己,一個月之前剛剛過掉24歲的生日,五官和身體仿佛還站在一條微妙的分界線上麵,成熟了,有的時候甚至顯得鋒芒畢露。同時又有一點稚嫩的東西揮之不去。我猜這正是吸引lyle ultan的地方,因為除此之外,我再看不到什麽特別的東西了。而這一點稚嫩,我不知道可以保存多久,一年還是兩年,或者下一個春天來臨的時候就會消失殆盡。畢竟生活對於我來說既現實又緊張,我要掙錢餬口,要頂風冒雨,要拿超過5公斤重的文件和電腦,要趕在地鐵門關閉的前一秒鍾擠上去。


    我對著鏡子撇撇嘴,反正結束了,多想無益。至少到此時為止,我還算是占了上風的。我像往常一樣跳到床上去睡覺,甚至有點得意。結果卻根本睡不好,直到天麻麻亮的時候才淺淺的睡著。8點鍾隨便怎麽都睡不著了,穿了衣服下樓。買了早餐和雜誌走回來的時候,發現樓下停了一輛黑色porsche, 我住的那個街區租金便宜,都是比較窮的,這麽fancy的車從來沒見過。我走過去的時候,車門開了,lyle ultan從車裏出來。依舊是不笑不說話,給我一張紙。


    酒店洗衣房的帳單,居然真的undry bill。我也麵,低頭從零錢包裏拿了8刀給他。他接過錢,把我手也握住了,拿到嘴邊親了一下。然後,笑了。我有種印象,他很少笑,在此之前至多是稍微動下嘴角,就算個笑了,一般情況是連這樣也沒有的。而這次是完完全全的一個大大的微笑,不管他實際上是怎麽樣的人,他笑得溫柔而靦腆。


    「這是我最後機會對不對?我不會錯過的。」他說。


    「你怎麽找到這裏的?」


    「貴所的business contingency n做得不錯。」


    tmd我在心裏暗罵,不要讓rona知道了,問他:「你想讓我丟掉工作是不是?」


    他說絕對沒那個意思,走近一步,伸手抱住我。有的事情就是這麽奇怪,幾乎陌生的人,卻是熟悉親切的身體動作。我抬頭看著他,嘆息似的問他:「那你想要幹嘛?」


    「試試看互相了解。」他回答。


    「這好像不是one night stand,哦不,one afternoon stand的必要步驟。」我笑著說。


    「究竟是什麽讓你這麽想?」他裝作煩惱的樣子。


    「第一次做愛在酒店房間裏,我甚至還不知道你住在哪裏。」


    「我就住在那個酒店房間裏。我是個真實的hotel kid。」 他打斷我,把一個吻印在我的嘴上。


    13) 東漢普敦鎮


    hotel kid,史蒂芬?劉易斯的童年回憶。我記得曾經在書店草草的看過封底的書評,似乎是個洋洋大觀,紙醉金迷的世界,對於一個在裏麵度過整個童年的孩子,這種生活,是即使在大蕭條時期也呼之即來、享用不盡的冰激淩聖代。但對於一個三十幾歲,對沒有多少熱情的男人來說,恐怕就遠沒有這麽簡單了。


    「我是不是應該買史蒂芬?劉易斯的書來了解你?」我嘲笑他。


    「我沒有那麽老,童年也不在時代廣場。」他回答,想了想說要帶我去個地方。


    我說好啊,看著他,帶著饒有興趣的表情。我會跟他去,不管是哪裏。我上車,坐到副駕駛為上去,像是自言自語:「反正最壞的也已經發生不是嗎?」


    「最壞的?我以為是最好的。」他說,坐到我旁邊,發動車子。


    最好的或是最壞的,對我來說其實並沒有什麽兩樣。很久之後,我才意識到,盡管留長髮穿裙子,生活正派,但有些地方,我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女孩子。正因為如此,念中學的時候,我才會對教導處主任關於女孩子要小心謹慎的訓誡嗤之以鼻;正因為如此,我麵對他作出的一個又一個願賭服輸的決定。我長了一個男孩子的腦子,搶來一份男孩子的工作,在很多方麵,我並不是完全屬於第二性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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