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完六個回合的鬆寒連髮根都濕透,她彎下腰緩氣,輕微的「哈——哈——」聲伴著白霧。透過白霧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影子:活似兔子一樣蹦蹦躂躂的,是之嵐。


    鬆寒愣在原地,穿著厚重羽絨服的之嵐邊跑邊拉開拉鏈,來到鬆寒麵前時的她一臉狡黠,「跑傻了?陸老師」


    本還想逗逗薄麵皮鬆寒的之嵐馬上卻呆住,和她在外向來沒有親昵舉動的鬆寒抱住了自己。汗水滴在之嵐的脖子上,冷濕的髮絲擦過她的臉,鬆寒似乎哭了,「你好討厭啊。」


    之嵐的心像是在微波爐裏轉了過一圈的奶酪,不擅長撒嬌的鬆寒這句話藏著委屈的依賴和思念。


    「聖誕假,我得先來陪陪你,結果到了門口你的電話關機。」她的鼻尖貼著鬆寒的下巴,趁著四周天色暗了,「你不親親我?」


    空氣裏漫溢出鬆寒的害羞,她稍稍拉開距離,拉起之嵐的手,「不幹。」兩人的手心貼在一起,手指交纏後再緊了緊。之嵐哼了聲,「不幹就不幹,臭汗淋漓。」


    「你怎麽知道我在跑步?你怎麽不提前告訴我一聲,我去火車站接你啊。」鬆寒是操心命,甚至擔心已經安全到達的之嵐的安全。


    「喏——那個小孩兒帶我來的。」之嵐指著遠處的高瘦個兒,「是你的學生是吧?我去了你們學校,門衛大爺告訴我你住葛家。我就問到她門口了。」之嵐停頓了下,「現在小孩兒怎麽長的?好高啊。」


    鬆寒笑,「可我喜歡小矮人。」瞥了眼身邊的之嵐,見她沮喪模樣,搖起了兩個人的手,「我們之嵐是可愛的萌妹子。」


    「我可是攻。」之嵐短髮下的耳釘閃著光。鬆寒微微皺眉,「之嵐——」罷了,「隨你吧。」她不明白之嵐為什麽如此鮮明地強調屬性問題,鬆寒不喜歡被圈定和闡釋。她喜歡之嵐,不是因為什麽「攻」和「受」。


    兩人走到葛畫麵前,少女點點頭,「陸老師,我也去跑步了。」鬆寒笑,\"謝謝你,葛畫。」


    ……


    葛畫跑到很遠後忍不住回頭,陸老師和那個女孩的身影漸行漸遠,暮色已降,可兩個人的背影分明透出相識相依的親昵。那個女孩說自己是陸老師的大學同學,樣貌精緻又充滿自信。她們應該是特別好的朋友,因為陸老師開心地抱住她時還原地跳著。陸老師絕不會在學生麵前如此。葛畫心裏空落落的,堅實的步點和平穩的呼吸終於開始亂了節奏,才半小時她就轉身快速跑到家裏。


    正趕上陸老師背著包和那個女生一起出門,這麽晚要去哪兒?葛畫扭頭,發現村路上停了輛出租。鬆寒朝她揮手,「葛畫,這三天我陪同學在市區酒店裏住,麻煩你告訴你媽媽不用幫我準備飯了。」


    看著兩人上車,葛畫一句話黏喉嚨後小聲溢出,「老師,這幾天的課呢?」


    車要開走時,鬆寒探出頭,「我的課不會變,我會回學校的。」她的臉蛋上漂浮著嫣紅的喜悅。


    葛畫揮揮手,送走了鬆寒和她的同學。她跑到自家屋頂吹了很久冷風,脖子吹得涼冰冰時,凝固的心頭才漸漸鬆動。葛畫照舊做家務,不過明顯沒有平時快。她盯著豬圈裏那兩頭隻知道吃得「哼哧」的豬,一勺一勺地餵著不知饜足的它們,直到母親一聲責罵提醒了她,「你是不是閑得慌?餵個豬而已你當養孩子?」葛畫心裏升起股煩躁,不見得自己父母養孩子會比養豬上心呢。


    晚上在燈下和紫薇一起寫作業時,少女咬著筆頭快一鍾頭,一份數學習題還沒完成。數字和符號在紙張上搖搖晃晃,拋物線坐標軸像長了眼睛,不是刺向腦海中的陸老師,就是刺向那個陌生女孩。最後磨蹭到夜裏十一點,第一次,葛畫沒寫完作業。


    盯著單詞猛地打瞌睡的紫薇忽然頭磕在桌上,她醒了後揉眼睛,見二姐今天好像沒心思在學習上,「姐,你怎麽了?是在擔心大姐嗎?」


    「哦,我沒——我這題有些難。」葛畫勸她,「去睡吧。」她看了眼牆壁上的鍾,閉上眼後調整了會心情,再重新提筆。


    勉強完成作業的葛畫這一夜沒睡踏實。她在淩晨四點睜開眼後看著黑漆漆的窗外,耳邊時紫薇細碎的呼吸。究竟怎麽回事?從那個女孩來了後自己就心神不寧,她現在隻想去大汗淋漓地打一場球。勉強眯了會葛畫還是起床,小聲在廚房忙活好後她提前吃了早飯,獨自去學校籃球場練習動作。


    馬教練還說等自己到了十六歲就去註冊運動員。還說自己還有希望拿到二級運動員證。葛畫不知道這些對自己有什麽意義,她隻是喜歡打籃球,更重要的是,這個學習機會是陸老師替自己爭取的。葛畫不能白費這份苦心。


    學校裏的人漸漸多了,葛畫跑完折返跑,練了十幾個來回的跨步後去洗手池洗臉。


    「這學校空氣很好嘛。」是那個女孩的聲音,葛畫回頭看身後的小路,陸老師果然回來了。身邊還跟著她的那位同學,兩個人的肩頭緊緊挨在一起,陸老師凝視著那個女孩的眼神那樣深沉,對葛畫而言也如此陌生。


    自來水衝下,手腕不小心伸到水柱中,葛畫的袖子被沖濕一片。她抽手,盯著灰色棉衣上那片水漬,忽然明白了,昨晚上讓她一夜沒睡著的情緒就是妒忌。


    第12章


    都說髮絲硬的人脾氣火爆。也許從小壓抑的生活和現在充實的運動及學習給葛畫這脾氣開了泄洪口子。她很安靜。老師的聲音隨著她的步伐時遠時近,葛畫的下筆聲沙沙作響,筆記寫得如同以往工整。寫到一半時,葛畫才愣住,密密麻麻的「陸鬆寒」,她忙翻到空白頁。原來這節課她都是左耳進右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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