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裏那個人是誰,臉紅到脖子根,她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一向冷靜的雪裏難得有不冷靜的時候,涼水潑潑臉,坐在馬桶上深呼吸,好半天才開門出去,春信不知何時換了衣服靠在門外。


    「你幹嘛。」雪裏後退一步,扶著門框。


    「等你給我讓位置。」春信擠開她進了衛生間。


    本來都馬上快要哄好了,是她自己不爭氣,能怨誰呢。


    晚上一家人坐在茶幾邊看著電視吃飯,春信還是不搭理雪裏。


    搬新家頭一天,她就欺負人,把人攆到小房間裏,還把門關了。


    春信想起她平時老是對人家愛答不理,之前明明說好晚上睡覺要親親,她死活不給親,好像人家那嘴是燒紅的烙鐵,親一下就把她皮燙掉似的。


    行吧,不願意咱也不勉強了,老是倒貼也沒意思,讓姓雪的自己過去,咱自己住一個屋,不用看人臉色。


    雖是打定主意要製裁她,春信還是掂量著分寸,沒真的把自己的東西都搬到客臥去,換衣服拿東西也都是趁著雪裏不在屋裏的時候一次搞定。


    吃完飯幫著收拾,雪裏說:「我來洗吧,你歇著。」


    一三五是春信洗,二四六是雪裏,今天周日,該趙誠的。


    趙誠說:「放假了就好好玩,我洗吧我洗吧。」


    雪裏一僵,這才意識到,今天是周日,馬屁拍歪了。


    蔣夢妍看得直發笑,春信收了碗洗幹淨手就回客臥了,雪裏還能怎麽辦,老老實實洗碗唄。


    完事自己回房間,拿上換洗衣服去洗澡,榆木腦袋泡了水,發了芽,還真讓她想到解決的辦法。


    山不向我走來,我便向山走去。


    雪裏拿上水杯和書,進房間時春信靠在床頭玩貪吃蛇,沒理她。


    房間白紗半掩,傍晚時光線溫暖明亮,雪裏自己在另一邊躺下,扯了薄被半蓋著腿,若無其事開始看書。


    一局遊戲結束,春信手機摁滅塞枕頭底下,偏頭看她,「你來幹嘛。」


    雪裏也放下書本,這會兒她好好穿著衣服她也能好好說話了,「我給你買了花,你看見了嗎。」


    春信說:「沒看見。」


    雪裏也不戳穿,「是百合花。」想了想又說:「被店員騙了,那花不好,現在臭了,隻香了三四個小時。」


    春信「啊」一聲,「沒有啊,我剛才聞見還挺香呢。」


    趁人洗澡的時候,她偷著進去聞了,還摸了呢,花瓣好軟好嫩。


    雪裏扯謊臉不紅心不跳,「那是之前,剛才我進去,臭暈了。」她說著掀開被子坐起來,兩隻腳劃拉著找鞋,「不行,我趕緊去丟了,不然晚上臭得屋子裏睡不著覺。」


    走到門邊,沒聽見身後有動靜,雪裏忍不住回頭,春信看著她笑,「幹嘛,你丟就丟唄。」


    「哎呀!」雪裏急跺腳,她徹底沒轍了。


    春信笑得滿床打滾,雪裏坐回床邊,「不要生氣了行不行。」


    她仰麵躺著,長發鋪了滿床,襯得臉蛋又小又白,微微揚起下巴笑,「你有那使壞的心思,多來哄哄我不就好了。」


    雪裏忍不住將手掌貼在她臉頰,不管多少次,還是忍不住在心中感慨,春信好漂亮。


    從前的春信是早春初綻的梨花,一場淅瀝的春雨就落了滿地。


    現在她是最晚開的櫻花,不會遭遇突來的寒流,細雨也隻會潤澤她的花瓣,她想怎麽開就怎麽開,肆意張揚地開。


    「我一直在哄。」雪裏說。


    春信說:「你哄得不對。」


    「那怎麽哄。」


    「親親我,抱抱我。」


    「抱抱行,親親,不可以。」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春信真想不通,親親怎麽了,她真的隻是單純想跟她親近,親親臉蛋,親親額頭都可以,為什麽不行。


    她還說還沒有為什麽,真是豈有此理。


    磨不穿,也沒轍,妥協了,春信躺在床上倒著頭看她,「抱抱也行。」


    不需要人家給她遞台階,自己就能找到台階下。


    「那你總不能什麽也不做吧。」春信說。


    雪裏說行,然後拍拍肩膀,「來吧,我怎麽把你弄進來的,我怎麽把你背出去。」


    春信一聽,那還耽誤什麽,拿上手機、書、雪裏的眼鏡、水杯,穿上拖鞋,一趟背走。


    春信輕,好背,但人不好對付,要求她把自己背出去,好好看看這個家。


    雪裏就背著她走到客廳,又走到陽台,看看腳下的江山,廚房看看鍋灶,衛生間看看馬桶,還進去爸媽臥室裏逛了一圈。


    蔣夢妍和趙誠坐在沙發上看她倆發神經在家裏騎大馬,春信手撐在雪裏肩膀,「駕駕」地喊。


    夕陽把整個房間都渡成暖融融的金黃色,白色百合花隨晚來的風輕輕搖曳,春信託腮坐在書桌邊,鼻尖有一下沒一下碰碰花瓣。


    「香香的,白白的。」她眯眼笑,「超喜歡。」


    春信看花,雪裏看春信,「喜歡就好。」


    她的頭髮已經很長,蓬蓬地披散在腦後,鬢角和額前的碎發俏皮打著卷,迎著光,睫毛上像掛了碎星星,臉龐光滑,細絨毛也清晰可見。


    這樣的春信,很難讓人不動心,雪裏慢慢地靠近她,遵從本能的同時,克製謹守著她給自己定下的規矩,隻是淺淺想吻一吻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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