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說到最後,似乎有了底氣,腰杆也硬了起來,梗著脖子與高長淩對峙。


    眾人竊竊私語。


    眼見情況不妙,陸洲連忙上前想打圓場,高長淩卻隻淡淡一抬眼皮,尚雅劍光閃過,直接卸了那人一條胳膊。


    「我說了,找就是了,何必多話。」高長淩眼神陰鷙。


    那人厲聲慘叫,抱著血流如注的胳膊在地上打滾,周圍頓時鴉雀無聲,眾人麵如菜色,停滯一瞬後,不知是誰先動的,立刻又四散開去,埋頭努力尋找顏清的下落。


    高長淩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慢慢在一塊石頭上坐下來。


    找了這麽久了,還是一點蹤跡都不見,難道顏清真的已經不在聚靈穀了嗎?那魔鏡邪氣得很,上次望海城之後他也有盡力搜索,可還是全無消息,若是顏清真的被帶到別的地方,這天地浩大,他究竟是要去何處尋?


    高長淩呆坐片刻,之後又猛然躍起。


    不管怎樣,他總要找到顏清的,這裏找不到,就去別處找,活著一定要見人,若是死了,他拚上這條命也要洛安和那個魔鏡跟著陪葬。


    聚靈穀內奇珍異獸不少,如此聲勢浩大的排查免不了驚起幾隻萬年靈獸,眾人經常是找著找著就陷入苦戰,高喝聲爆炸聲此起彼伏。


    高長淩幾乎殺紅了眼,額上青筋暴跳,白衣血跡斑斑,襯得他仿佛玉麵殺神,眾人原先隻是驚詫踏雲君不似往日平和,如今更是深恐自己成了他劍下亡魂,一個個低眉順眼噤若寒蟬。


    而此時,半空中,洛安冷笑著譏諷:「看啊,我的好師弟,咱們師尊的真麵目快藏不住了。」


    顏清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拿捏住,渾身動彈不得,也就腦袋能轉,他低頭看著地麵上螻蟻一般四散的修士,又看向神情暴戾的高長淩,心裏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


    從昨晚上到現在,顏清一直被洛安押在這裏,看到了高長淩從故作鎮定到徹底瘋狂的全過程。高長淩幾乎捨棄了所有溫和的表象,簡直就像一頭髮怒的雄獅,誓要將所有膽敢冒犯它的人撕碎。


    但他眼裏又藏著深深的恐懼,有時候安靜下來,惶惑無依仿佛迷路的孩童。


    顏清印象裏的高長淩都是溫文爾雅,淡然自若的,這般癲狂的姿態,他以前從未見過,也不能想像。


    昨晚到現在,顏清一直注視著他,心裏從震驚到心痛,也就是這個時候,他才清晰地意識到一個事實。


    原來高長淩是真的離不開他。


    原來高長淩離開他,是真的會瘋的。


    「怎麽樣師弟,害不害怕?」洛安笑道,「現在想要簽訂契約,可是還來得及。」


    那邊高長淩正與一條千年大蟒搏鬥,一劍削下去,鮮血噴灑,簡直像下了一場雨。顏清垂下眼眸,不忍再看,沉默半晌,忽然道:「你想變回好人嗎?」


    「什麽?」洛安問。


    「現在如果還有一個機會能讓你重新變回好人,你會變嗎?」


    洛安很久都沒說話,之後才沉聲道:「如果真有那種機會,死我也會抓住的。」


    顏清看他一眼,見他幽深的眸子裏眷戀的光一閃而過,不由得心裏一動。


    若非走投無路,誰想當個壞人呢?


    高長淩……恐怕也是這麽想的吧。


    洛安閉了下眼,將流露出的幾縷柔軟悉數收攏回去,手一揮,青銅魔鏡出現在兩人身後,幽光慘慘。


    「時候差不多了。」洛安冷冷道,「好戲開場吧。」


    第75章 不能殺人


    聚靈穀內,眾人原本正在苦苦尋找,忽然間天地色變,激戰正酣的幾頭靈獸扭頭就鑽回巢穴裏,死都不肯出來,眾人正疑惑著,就見天上簌然閃出幾個身影,定睛一看,居然是洛安和被束縛住的顏清,還有一麵高大的青銅魔鏡。


    「清清!」高長淩立刻朝他們奔去,卻被魔鏡射出的一道光芒打中,重重跌回地上。


    「師尊,別來無恙啊,咱們不久前剛見過,才這麽點日子,你怎麽就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了?」洛安陰陰冷笑。


    高長淩死死盯著顏清,見他沒有受傷,心下鬆了口氣,又轉頭去看洛安,眼中憤恨直欲噴湧而出。


    「放了他,你有什麽沖我來!」高長淩大喊。


    「師尊說笑了,我一個早就被您逐出師門的逆徒,哪有膽子沖您來呀,這回不過是想與師弟敘敘舊,您這麽生氣做什麽。」


    「洛安!」有人在人群中大喊,「你殺人如麻,惡貫滿盈,還敢在這裏陰陽怪氣,真是其罪當誅!」


    洛安本來名聲就不好,修煉魔功重回人間之後,更是如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加上上回望海城一役,宋家有意宣傳自身損失慘重,現在人們一見洛安,都覺得是敗類魔頭,人人得而誅之。


    幸而洛安臉皮夠厚,全沒把這些小魚小蝦放在心上,魔鏡青光一閃,鋪天蓋地的威壓直瀉而下,逼得人幾欲跪倒,隻有高長淩還能穩穩站著。


    「洛安。」高長淩厲聲道,「放了他,我知道你想要什麽。」


    洛安一愣,「笑話,你怎麽知道我想要什麽。」


    「你要的不過是我同你一般,修為盡廢,身敗名裂。這沒什麽難的,放了清清,我就還你公道。」


    洛安不屑地冷哼一聲,「公道這種東西,我早就不屑要了。」


    高長淩眉頭緊皺,「那你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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