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呢?他一直都是支持肖亦瑋的。」


    「他通過什麽途徑把文件給泄漏出去的?沒有證據,一切猜測都隻是猜測。難道他不顧自身安全,去和高晟接觸?不太可能,我看高琛似乎也不太清楚。」


    「他和邢堃一直有聯繫。」除了分析這份投標書,鄭睿對陸琪所說的邢堃介入此事也很關注。


    陸琪更錯愕了:「他們什麽關係?」


    「肖亦皓走了之後,為什麽是梁勇仕做總裁,不是肖亦瑋呢?」


    「不是說過渡期緩兩年嗎?肖亦皓一走,肖亦瑋就上台,那不就等於向公眾宣告兩兄妹打架的消息?」


    「曾董當時是支持梁勇仕的。」


    很多時候,陸琪都不得不承認,鄭睿是她辦公室政治的啟蒙老師。


    「扶持梁勇仕做總裁,兩派聯合壓製肖家勢力。肖亦瑋和呂振傑反攻,08年利用邢堃趕走了梁勇仕。可那時,曾董為何不出麵護住梁勇仕?她反而支持肖亦瑋權力坐大,橫行無忌,董事局在那段時間幾乎失聲,直到09年高晟出走,引起vq資本強烈不滿,肖景行迫於平衡各方壓力,將肖亦群送回了信軟。」


    鄭睿是個老煙槍,一個剛熄,又點了另一根,他笑笑:「之前,我似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之所以沒有陷入這些紛爭,是因為他站得一直都比別人高。也正因為對那個位子沒有覬覦,他做得比別人都要好。」


    男人間會有嫉妒嗎?鄭睿想,有時候也會有的。


    陸琪把這幾年發生的事情,前後串聯了一遍,才發現確實如他所說,而肖亦群從來都不會和她說這些事,她問:「跟邢堃有什麽關係?」


    08年信軟在打一場極為重要的技術官司,恰巧邢堃和梁勇仕的事情遭曝光,最後那場官司信軟慘敗,與一份匿名提交的技術資料有關,陸琪大概了解,那是邢堃幹的,由此把梁勇仕給拖了下來。


    鄭睿道:「邢堃對技術的了解,不比你多多少,針對信軟長達30頁的技術控訴,她寫不出來,外麵的人也寫不出來。」


    那也是呂振傑了。陸琪記得沒錯的話,在網站高管的履歷欄上,他是1968年出生的,到今年44歲,也算得上一枚黃金單身漢。隻是沒想到,他為了幫肖亦瑋,居然什麽都不顧。


    「接下來你們打算怎麽辦?」


    「如果邢堃能夠出來指認……」


    陸琪笑道:「這該找梁勇仕,哦,他人不在,讓他想辦法吧。盡快要有結果,美國那邊等不了太久。還有這些都可以告訴葉增。」


    美國舊金山,上午還是晴空萬裏的好天氣,到了下雨,陰雲密布,風颳得很大。


    醫院裏一間豪華病房內,坐滿了人,氣氛凝重。


    人們常常會羨慕富人,羨慕他們事業成功、坐擁豪宅,如花美眷,私人飛機、豪華遊艇,還有魚子醬鬆露。這樣說來,肖景行該是被人羨慕的對象,可這一刻他卻恨不得隻是個普通老人,當然這也是奢望。因為昏睡32個小時後醒來的他,知道自己並沒有這樣的權利:見見孫子、聊聊家常,說十來分鍾話,再安穩休息。


    他們來了,該來的都來了。正因為人來得太全,就像是在提醒他,你還有件事情沒有做。


    西海岸的平靜不能永遠持久,所有的人都最後要到這裏來討個結果。


    上午九點一刻醒來,前妻長子二女都在跟前守著,他精神還好,坐起來和小孫女說了會話。小丫頭奶聲奶氣的說:「我最喜歡爺爺了。」


    他嗬嗬大笑,說還是我的寧寧最乖。隻是,肖寧不足四歲,出生起,他連抱都沒有抱過,見麵不超過十次,她對他應該沒什麽印象。


    他們陪著他聊天,聊得都是很早以前的事,在農村時,在部隊時,剛開始辦公司時,肖景行聽著,老眼裏淚花閃現,他年輕時受過的苦,他都記得。


    到了十點多,孫紅梅才說:「累了吧,你先休息。」


    接下來,是商業上的合作夥伴、公司的高層和員工代表們來慰問他。梁勇仕握著他手說:「肖老,保重身體,你可是信軟的主心骨。」


    人老了,就不會再受這些恭維話的欺騙,肖景行嘴角勾著,說:「好,好。」心裏其實很清楚,這些年來,信軟和他有什麽關係呢?


    這撥人走了,他還沒法歇,吃完午飯接著見人,當地的華人社交圈、他所捐助的慈善基金會,都來了人探訪。一直到下午三點,助理講:「肖老,樓下住著一個得了罕見血液病的小孩子,從國內轉出來的,她的治療經費就是肖景行慈善基金出的,他家人想帶她上來見見你。」


    護士正慢慢搖下病床,肖景行擺手,讓她再搖上去:「這個小孩子,我該見見。」


    終於清靜了。肖景行躺下,門輕輕的推開又關上,他知道是誰,笑著伸出了手,道:「我又從鬼門關回了一趟,連醫生都說我命硬。」


    邵明子走在床邊,說你還是休息得好。肖景行搖頭,問:「鄒律師今晚能趕過來嗎?」


    他上午方醒,第一件事情就是讓人通知律師。邵明子點頭:「從紐約飛過來,晚六點半到機場,林伯親自去接。」


    肖景行閉眼休息:「知道我為什麽不肯早早的就把家產給分了嗎?我怕早分了,到我死的那天,看不全人,今天算是看全了。」


    邵明子垂頭良久,肖景行望著眼前的妻子,她依然年輕,麵容姣好,而自己卻散發著死亡腐朽的氣息。他鬆開她的手,再合攏置於胸前:「你說讓我把錢全捐去做慈善,好是好,可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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