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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了真【下】


    張遠拉著了真小和尚走進一家飯店裏,兩人坐下之後,張遠點了幾個齋菜,另外要了一壺熱茶,隨後兩人聊了起來。


    張遠有意打聽清遠寺的情況,了真無意隱瞞,於是便給張遠詳細的解說了一遍……


    原來自從六覺大師圓寂之後,了真小和尚人單力薄,無力持掌清遠寺大權,結果清遠寺的大權就落在了張角手中,張角以帝心尊者的名義,把清遠寺重新規劃,使得清遠寺更加像武林門派,也就更加不像佛門了。


    清遠寺僧人極多,但是真正修佛之人卻是極少,就算是佛心一係僧人,真心吃齋修佛的也隻有寥寥幾個,而張角掌管清遠寺之後,把佛心一脈和帝心一脈徹底分開,可謂涇渭分明,而帝心一脈無形中開始排擠佛心一係,但是暗地裏卻拉攏佛心一係高手……


    帝心一係的僧***口吃肉,大口喝酒,還能還俗娶親,逍遙自在,而佛心一係的人隻能吃齋念佛,完全是兩種極端待遇,一些意誌不夠堅定的弟子,漸漸的脫離了佛心一係,轉去了帝心一係,而了真小和尚卻是無法阻止,一時間心灰意冷……


    了真心灰意冷之後,回想起六覺大師的遺訓,於是就在前幾人日,召集了佛心一係的殘存僧人,宣布佛心一係撤出清遠寺,一時間佛心一係大亂,其中幾個佛心一係的長輩僧人立刻對反,同時嗬斥了真肆意妄為,甚至要逼迫了真讓出佛心尊者之位。


    不過,了真畢竟是六覺大師的弟子,是明證言順的佛心尊者繼承人,所以更多的佛心一係的弟子支持了真,再加上帝心一係的人起哄,最後帝心一係正式脫離清遠寺,所有的佛心一係弟子全部變成了雲遊僧,或者說是苦行僧!


    清遠寺發生這麽大的事情,江湖上卻一點風聲都沒有,其實是有原因的……


    佛心一係僧人撤出清遠寺,這件事看起來鬧得很大,但是其實是很小的一件事情,因為真正脫離清遠寺的僧人很少很少,隻有寥寥數人而已。


    佛心一係的人本來就很少,前些日子已經帝心一脈拉攏去一批,而等到了真宣布佛心一係脫離清遠寺之後,一些不想離開清遠寺的,或者是佛心不堅定的,全都不轉移到去了帝心一係,所以說,而真正離開清遠寺的,隻有了真與幾個得道高僧。


    然而,了真與幾個得道高僧離開清遠寺之時,張角不在緹州,而張誠和魯恒商議之後,就想了個歪點子,在清遠寺內另起爐灶,又組建了一個佛心一係,清遠寺依然是佛心一係和帝心一係兩家。


    如此一來,了真小和尚率領佛心一係僧人離開清遠寺,就轉變成了清遠寺佛心尊者更替換新,把“佛心一脈”的事情,換變成了“了真”一個人的小事,如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後不了了之。


    張遠聽完了真小和尚的講述之後,心裏一陣唏噓,一方麵覺得二叔張角、二堂兄張誠和未來嶽父魯恒,三人做的有些不厚道,六覺大師為了緹州安民軍而死,現如今卻是過河拆橋,委實有些太過分了;另一方麵又覺得合情合理,畢竟清遠寺是安民軍的根基,安民軍一幹人等,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清遠寺出現動蕩,而且要把清遠寺的勢力牢牢抓在手中,把了真和尚排擠出寺,還真是勢在必行的事情。


    張遠看著桌子對麵正在吃齋飯的了真小和尚,此時已經吃下一碗稀飯,一個饅頭,正在吃第二碗洗完和第二個饅頭,看著情況,顯然是真的餓了,也或許是好幾天沒上飽飯了。


    “了真,跟你一起出來的幾個高僧呢?”張遠詢問道。


    “小僧的幾位師叔、師伯年事已高,到處雲遊有些不方便,正巧有不少外地寺院送來請帖,邀請幾位師叔、師伯入住寺院,幾位師叔、師伯已經啟程去了外地寺院。”了真和尚淡淡的說道。


    “外地寺院送來請帖?哪能這麽巧,看來是張誠堂哥和魯叔叔安排的……”張遠這麽想著,同時把一盤齋菜推倒了真小和尚近前,然後接著說道:“你沒收到請帖嗎?”


    了真和尚抬頭看了張遠一眼,又低下頭,夾了一筷子齋菜,放入口中,沉默的嚼著,片刻之後,這才開口說道:“小僧收到一張大雪山寺的請帖,但是小僧所學佛法,與大雪山寺佛法略有不同,前往大雪山寺……小僧卻是不願。”


    大雪山寺是武林中最古老的門派之一,現如今的江湖十大門派之一,大雪山寺給了真請帖,自然是對了真很是看重,而大雪山寺這請帖一出,其他寺院當然就不敢再給了真發送請帖了。


    張遠和了真沉默片刻,而了真默默的吃著齋飯,吃光一盤青菜,兩碗稀飯和兩個饅頭,放下碗筷,雙手合十,說道:“多謝張施主的款待。”


    “客氣了。”張遠回應了一句,見到了真小和尚要起身,連忙揮手示意讓其坐下,然後說道:“了真,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小僧要到處雲遊,尋覓佛法真諦。”了真說道。


    “這個,想法是很不錯,可是你可曾想過,現如今這個年月,四處化緣的僧人可不招人喜,特別是緹州,你若是想要依靠化緣走出緹州,恐怕你出不了緹州就餓死了。”張遠說道。


    “小僧清楚,所以小僧準備過了冬之後,開春再啟程。”了真說道。


    “哦,那你現在住哪裏?”張遠再次問道。


    “從此處往西走,大約千丈,是小僧過世父母的舊宅,小僧現在暫居在那裏。”了真說道。


    “……”張遠遲疑了一下,他現在很想幫了真一把,可是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又該怎麽幫?


    張遠曾與六覺大師結下善緣,收了六覺大師的《大覺真經》,六覺大師已經過世了,所以這個善緣要還再了真小和尚身上,現如今了真小和尚有如此遭遇,他若不幫一把,總覺得有些良心不安。


    “張施主,若是無事,小僧要告辭了。”了真小和尚雙手合十說道。


    “等等、等等。”張遠再次示意了真坐下,然後開口說道:“了真,你還記得在下和六覺大師的善緣嗎?”


    “自然記得,不過清遠寺並無寺毀人亡之災,佛心一係也並未被人追殺,小僧的幾位師叔、師伯已經去了外地寺院,佛心一係的經文會由幾位師叔師伯傳下去,佛心一係的傳承也無需擔心,所以,施主與小僧師傅的善緣,已經不需要還了。”了真小和尚淡然的說道。


    張遠搖了搖手,然後說道:“有因必有果,我要是欠了人情,晚上睡覺肯定不踏實,我與六覺大師說過,要盡力保下你的性命,當然了,我是人小力薄,做不了什麽,不過……”


    張遠說著從懷裏掏出錢荷包,裏麵放著幾錠金子、幾錠銀子,還有一些零碎金銀,這錢荷包裏麵的金銀,原本是用來下副本用的,所以裝的金銀並不多,但是也不算少,將錢荷包推倒了真小和尚麵前,說道:“這些錢,應該足夠你度過這個冬天,過了冬,你可以去南方轉一轉,相對而言,南方的佛教比較興盛一些。”


    “……”了真看著桌上的銀子,好似有些遲疑,一時間沉默不言。


    “了真,莫要迂腐,佛度有緣猿人,講善因,論善果,可沒有迂腐一說,些許錢財,收下便是。”張遠說道。


    “……多謝張施主,這便算是一個善緣,小僧將來必定還施主一個善果。”了真小和尚說道。


    “嗬嗬,你我之間可沒什麽因果,我這是在還六覺大師的善緣。”張遠微笑著說道。


    了真搖了搖頭,卻是沒有開口反駁,把桌上的錢荷包收起來,然後再次身來,顯然是有離去之意,雙手合十,說道:“多謝張施主。”


    “不必客氣。”張遠也站起身來,說道:“請。”


    張遠和了真並肩走出飯店,然而剛剛走出門口,兩人就看到三個僧人乘著馬車從飯店門前路過,而這兩馬車是一輛采購食材的馬車,馬車上裝載著各種糧食、蔬菜,另外還有一隻被劈成兩半兒的白條豬肉,豬肉的位置很是顯眼,就放在馬車的最尾端……


    三個僧人坐在馬車上,其中一人駕著馬車,另外兩人坐在馬車的車轅兩側,看護著食材不要掉下馬車,而那名駕車的僧人,右手拿馬鞭驅趕著牲口,左手卻拿著一個雞腿,一邊趕車一邊啃著雞腿,毫無僧人形象,對路人投來的異樣眼光也毫無顧忌。


    了真看到此等佛門敗類,麵色難看,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口中輕聲念叨起來……


    張遠側耳傾聽了片刻,聽著了真念叨的話,覺得了真是再念超度咒文類的佛經,也不知道了真是在超度那頭白條豬,還是在超度驅車僧人手中的雞腿,亦或者兩者都超度。


    片刻之後,了真睜開眼睛,向張遠微微躬身,說道:“小僧告辭。”


    張遠雙手合十還禮,不過他剛還完禮,也不知道那根弦兒不對,突然開口說道:“了真,你知不知道‘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的典故?”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了真卻未回答張遠的話,反而低聲把張遠的話重複了一遍。


    “嗬嗬,我瞎說的,那麽,告辭。”張遠忽然覺得自己問的有些唐突,心下尷尬,於是趕忙告辭離開。


    了真對於張遠的離開仿若未覺,嘴裏不停的念叨著“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一遍又一遍,念著念著,了真閉上了眼睛,然而一滴滴眼淚卻在了真眼角流出,一滴緊接著一滴,淚水打濕的衣襟……


    良久之後,了真突然跪倒,向著東方,向著清泉城的方向,向著六覺大師圓寂的方向,把額頭磕在地上,一滴滴眼淚滴落在地上,激動念叨道:“師傅啊,弟子找到了!弟子找到了!清遠寺造下的罪孽啊!弟子一定會還上,一定會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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