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在南陽侯府搜出了任和銘和張九岱府中師爺的密信,再加之在白秉臣一直伏在張九岱那裏的眼線,白秉臣有九成把握能夠一舉解決張九岱。


    隻顧思量事情,硯台裏的墨都被他磨得太滿,白秉臣忙鬆了手,幾個墨點子濺在他平鋪在一旁的紙張上。


    梅韶怕打攪到他,一直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翻任和銘和張九岱的書信,此時聽到動靜,提步往桌邊走。


    「怎麽了?」梅韶提起他被墨水沾上的袖口,掏出帕子來捂著把墨給吸了,再替他卷了上去。


    「我去換件衣裳就行。」白秉臣想要縮手,被固住了。


    「伸手。」梅韶折了帕子,替他把手心裏沾上的一些擦幹淨了,揶揄道:「前兩日從拾月塘回來被陳元青撞見後,他見我就和看那江湖上的采.花大盜一般,你要是白日再去多換兩次衣裳,他還當我把你怎麽樣了呢。」


    梅韶誇張地嘆了一口氣,道:「沒辦法,住在別人的府上就是不自在,等回了平都,你想一日換幾次衣裳就換幾次衣裳,就算你不想換,我也……」


    白秉臣實在聽不下去了,捂住了他的嘴,就露了梅韶一張笑意盈盈的眼,直直地看著他。


    忽而手心一癢,白秉臣收回了手,瞪了他一眼。


    掌心的濕癢才殘留著,白秉臣欲蓋彌彰地攥成拳,垂在身側,假裝不知道他剛才的小動作。


    梅韶眯了眼,偷笑道:「這墨好香啊。」


    白秉臣穩住心神,忽略了他灼熱的目光,重新鋪了張紙,沾墨邊寫邊道:「你那處有消息了嗎?我今日把書信送出去,等到我們回都後也好有個準備。」


    「人已經被扣住了。」梅韶道:「張九岱膽子也是大,我們還沒回平都呢,他派來毀滅證據的人便到了。」


    梅韶攻打南陽波及了四五個州,這消息自然是堵不住的,張九岱反應再遲鈍也能意識到梅韶事先出兵,必定是陛下提早得了南陽侯要亂的消息。


    任和銘敗北之後,張九岱一定急著擇清楚和任和銘的關係,平都裏的自不用說,他肯定用了手段讓知情的人閉了口,而南陽這邊,他仗著手上有一個暗香閣,派了人來銷毀南陽侯府的書信,也是白秉臣意料之中的。


    白秉臣將計就計,留了幾封書信在南陽侯府,梅韶派人守著外頭,外鬆內緊地釣著人來偷。果然他們到了嵐州不久,閔州就傳來消息,抓住了張九岱派來的人。


    「人看好了,等到了陛下麵前還有大用處。」白秉臣深知張九岱的秉性,他不到最後一刻,都是拚死想要脫罪的,多留一個人在手,便多一分勝算。


    「放心。我特意走的民道,派了山莊的人一路押過去,對外是說是抓了個偷劍的賊。沿路有些名聲的江湖門派我都打了招呼,到了他們的地界自然會有照應,不必擔心。」梅韶頓了一下,道:「我擔心的是,這次張九岱派來的人裏沒有那個女人。」


    「她極為精通暗殺,下手狠辣。張九岱值此危機之際,不可能不派她,既然她不是朝著那些信去的,那就是向著人來的。」梅韶看了一眼扯袖書寫的白秉臣,他垂了眸子,看不出神情波動。


    「沖我來的。」白秉臣淡淡道:「刺殺朝廷官員畢竟太過冒險,可等他知道派出的人無功而返,免不了會把心思打在我的身上,到時候夜半驚醒,或有明刀在頸,也說不準。」


    「所以,你該讓我和你住。」梅韶從後麵摟住他,白秉臣手腕一抖,差點又廢了一張紙。


    梅韶看著他細長的字跡與年少時沒有半分相像,心中湧上酸楚。


    白秉臣捲起衣袖的手腕上赫然一道疤痕更是熱了梅韶的眼。


    他千方百計地延了白秉臣的命,卻去不掉他身上的疤痕。白秉臣能正常騎馬行走,卻再也動不了武事,寫不出半個舊時筆跡的字。


    「有我在,她近不了你的身。可是你得讓我離你近些。」梅韶收緊了臂膀,抵在他的肩膀上軟聲道。


    「都住在隔壁了,還不夠近?」白秉臣微微側頭,問道。


    梅韶默了一瞬,小聲道:「大不了我不欺負你了。」


    那夜實在是鬧得太狠,白秉臣回想起來都覺得麵紅耳赤,他是有些氣的,自己那樣狼狽不堪地在求梅韶,平日裏打死都喚不出的稱呼,說不出的話全被梅韶逼了出來,梅韶卻還是沒有放過他。


    白秉臣想起那樣瘋狂而熾熱的情事耳根子就燒得厲害,羞恥之外更多的還是自己居然被他活活地做暈了過去。白秉臣自認為自己身子恢復得不錯,雖沒有梅韶這樣行軍之人身子強健,也不至於弱到被欺負得沒了神誌,想起這個他就覺得自己白長了一副男兒的身子。關鍵自己以前還傻乎乎地懷疑他不行……


    白秉臣實在覺得丟臉,可又不好直言自己是因為這個緣故才和梅韶分房睡的。


    梅韶見他在書信末尾幾筆畫上一隻蚱蜢,疊了新放進空白信封裏,掏出私印蓋在封口的蠟上,一係列的動作行雲流水,沒有半分睬自己的意思,自覺地退了一步,「那我睡在你屏風外麵的榻上總行了吧。」


    白秉臣沒有應他,又寫了一封信,把私印蓋在了信的末尾後,放到一邊晾著。他低頭看了一眼私印上的字跡,清瘦細長,沒有半分力氣的樣子,嘆了一口氣。


    那張沾了墨點的紙露在白秉臣的眼前,他執著筆的手頓了一下,在上頭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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