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真經開篇的第一句話,便是:“佛不染世法,如蓮花處水,一切諸世間,悉生諸苦惱,不應舍眾生,欲入於涅槃,何以光明故……”


    “何以光明故……”


    林辰默默念著,有些緊張而專注地順著那些手寫墨跡向下看去,忽然間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過於專注,他發現眼中的字跡竟變得模糊起來,他心中一驚,越是想要看清其後內容,眉心竟是開始隱隱做痛起來,而那些模糊的字跡亦開始飄忽起來,恍惚間那一個個散著淡淡金光的經文字跡如飄離了紙麵,在他眼前沉浮不定。


    他猛然咬破了舌尖,強忍那種眼花繚亂的感覺,繼續往下看下去。


    “何以光明故,如日月光諸明中最,一切諸明所不能及,大涅槃光亦複如是……”


    一個個模糊的墨跡飄離了微黃的紙麵,躍進他的眼眸,進入他的腦海,飄然間變成了一波又一波震耳欲聾的梵音佛唱,在他耳邊傾情響蕩著,就如身處驚濤駭海中一葉孤舟,林辰身子竟不自禁的晃動起來,眼神越來越迷離,胸口處一陣煩悶欲嘔,目眩到極點。


    可偏偏那一個個漂遊的金芒佛字,就如有著莫大的吸引力一般,吸引著他的目光,即便在這樣眩暈的狀況下,他也不忍移開眼眸,他口中細細念著那些經文真義,隱隱間似有某種莫名的明悟。


    不到一會兒,林辰本來就憔悴的臉色,愈見蒼白,滿頭冷汗涔涔而下,後背衣衫更是早被汗水打濕了,晨風輕輕拂過,帶來說不出的清冷之意。


    就在耳邊那數不盡的佛家梵唱就要奔騰到他所能承受的極致之時,林辰悶哼一聲,強行合上手中的經書,急促大聲喘息幾下,終於從那種玄妙的暈眩世界裏擺脫出來,深深呼吸數口,漸漸回複了平靜。


    “妙不可言!”林辰長出一口氣,揉了揉依然蒼白的臉頰,忍不住大歎一聲,抬頭向身旁看去,正要跟燃苦大師請教,沒想一看之下,頓時啞然,原來身旁早已空無一人,燃苦大師不知何時起早已悄然離去了。


    他看了看微亮的天色,不禁有些錯愕,原來這不覺間,又一夜過去,他竟渾然未覺。


    林辰默默看了一眼手上經書,眉頭緊皺,半晌後不禁苦笑一聲,不愧是佛宗的不世真法,豈是那麽容易就能諳得其中三昧真意,在他合上經書的那一刻起,他所讀過的經文內容,無論他怎樣冥思苦想,竟也回憶不起一絲半點來,隻留下一些模糊不清的印象。


    正在這位年輕人強顏一笑有些失落之時,忽覺眼前有些耀眼,林辰伸手在眼前擋了擋,一縷淡淡的陽光正穿過薄霧山嵐,透過指縫的間隙,照到他臉上。


    他不覺抬頭望去,但見一輪紅日正緩緩從東天升起,放射出萬道光明,輝耀著整個蒼茫大地。


    “何以光明故……”


    不知為何,幾乎不假思索,如靈光一現,一句話便脫口而出,林辰腦海間頓如激起了一片巨瀾,轟的一聲仿佛有千萬座山般的海浪打了過來,他眼眸閃過一抹異色,霍然收縮又放大,連呼吸也不禁有些絮亂起來。


    他不禁翻來覆去默念這句話,心中那朦朧的奇異感覺慢慢變得清晰了些許,就在這個時候,林辰忽然發現,身體裏那股原本有如流水般空靈,但自他受傷醒來後便一直波瀾不驚顯得有些死氣沉沉的太始道力,似乎在這個時候,也終於出現了一絲波動,慢慢牽引起來。


    雖然那種流轉之意在巫帝邪性佛力下顯得很微弱難察,但林辰卻是清楚地感受得到那一絲熟悉的歡躍之感。


    林辰又驚又喜,怔了半晌,目光不由得又落到手上這般薄薄經書之上。


    何以光明故……


    再念之下,心頭那莫名熟悉更盛,他心中一動,莫非這句話是真經之言?


    原本隻是想站在這山頭上靜靜心,從沒想過燃苦大師會親自前來與他長談一夜,更把這梵音寺的無上真經交給他,直到此刻,說實在的,林辰心頭仍有著一絲說不出的茫然之感——隻是經這一遭,山風吹拂,白雲悠悠,崖畔上這位怔怔出神的年輕人,站了一天一夜的他,清俊的臉上卻似乎沒有絲毫的疲倦之意,反而大夢初醒一般,疲累一掃而光,渾身上下隻覺著透著一種久違的清爽寧和!


    一時激蕩難抑之下,林辰忍不住朝崖下茫茫雲海長嘯一聲。


    這有若洪鍾的沛然之聲,回蕩在羅浮群山之間,奔騰滾動,震散了一天的雲霞,好大一會後,餘音才慢慢平靜下來。


    遠處,白雲崖對麵的寺廟中,正在坐禪的幾位梵音寺大師不約而同地睜開了雙眸,白眉微蹙,慢慢抬起頭來,目視窗外。


    座下一眾弟子僧人突然聽聞這聲從遠處群山之間傳來的清嘯,亦是麵麵相覷,驚愕不已,想著羅浮山主地,竟有人敢如此放肆?


    “好一聲當頭長嘯,不知是哪位師弟修行有悟,善哉!善哉!”盤膝坐在眾弟子跟前一個中年麵相的僧人放下了手上的敲魚,臉上稍有異色,卻多是歡喜,合十說了一聲。


    身邊一眾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搖頭不語,能入這座羅浮梵音古寺聽禪的幾乎都是梵音寺中修行有為的弟子了,這身著灰袍看去頗有幾分山林逸氣的中年僧人,法號淨空,乃梵音寺剩下幾個老一輩大師中的慧遠座下第一大弟子,亦是梵音寺為數不多的二代弟子之一。


    淨空跟隨在慧遠大師多年,不但修行高深,佛法了得,在禪學辯難一途更是聲名遠揚,昔年入世紅塵,曾周遊佛宗各地寺廟講頌經意,風采一時無兩,折服了不少人,所以淨空便是在梵音寺為數不多的幾個淨字輩的二代弟子中,也是甚受其他幾人尊敬,在二代弟子中,因其修行年月最深,年紀最大,就是出身長門一脈的淨塵,也是尊稱他一聲大師兄。


    今日眾弟子再此,亦是因為今日正是三月一度的佛學講座,而考究和為眾人講釋佛法,也主要是這位大師兄。


    聽到大師兄的話,場上這些弟子頓時醒悟過來,這是有人在悟道啊,可他們身邊,似乎也沒發現少了哪個師兄師弟,那人會是誰呢?


    淨空看到眾人麵上愕然之色,又抬頭看了看座上沉默不語的師父和兩位師叔,心中也不禁有些疑惑,倒是在這個時候,他忽然注意到身邊的小師弟一臉怔怔出神的模樣,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小師弟,在想什麽呢?”


    淨明倒似嚇了一跳,身子一震,轉身看來,動作著急之下,還險些把手上的敲魚失落掉地。


    看到這位二代弟子中年紀最少的師弟這一驚一乍的天真模樣,淨空不禁有些失笑,搖頭溫聲道:“佛前修行,可不能心不在焉呢。”


    淨明麵上微紅,連忙合十低頭頌了一聲佛號,才抬頭看著大師兄,訕訕一笑,道:“師兄教訓的是,師弟也是一時為那嘯聲所震,故而失神。”


    “哦?莫非師弟知道這長嘯之人是誰?”淨空微微一怔,隨即笑道。


    淨明點了點頭,臉上大有敬佩之意,道:“這聲音應該是林施主沒錯,沒想才一天過去,林施主的修行似乎又大有所進,實在令人驚訝。”


    “師弟可是說在我寺養傷的那位林辰施主?”


    淨空倒是來了興趣,他知道這位師弟天資聰慧,對佛學佛理另有一層慧心,其修行更是佛宗中甚為罕見的金剛佛劍,今日他奉師命考究眾位師弟的修行,發現淨明的修行大有進境,尤其是佛家劍道一途的造詣更是突飛猛進,就是他早知小師弟的天賦,也是忍不住大吃一驚,一問之下,竟是那位養傷的林施主點撥了他,此刻聽到淨明的話,更是讓這位大師兄對那位林施主感到驚異。


    而且林辰的事,他自然也聽聞過幾分,而且對這個反出蜀山被玄門正道斥為離經叛道的人,他早些年間跟淨塵師弟一次談論間便早知道他的存在。


    “他的傷好了麽?”淨空微感詫異道。


    淨明搖了搖頭,麵上現出一絲擔憂之色,“昨日方丈師叔也看過他一次,隻說他外傷雖無大礙,但內傷卻是極為嚴重,要痊愈絕非一日之功所能及。”


    聽到小師弟的話,淨空一時也愕然無言,在這樣重傷的情況下,道行不退反進,這林施主難道是那些天生異稟的修行癡人麽?


    正想說什麽,殿外一陣腳步聲傳來,抬頭看去,卻是燃苦大師輕步走了進來。


    “弟子見過主持方丈。”


    一眾弟子連忙從蒲團上站了下來,合十行禮道。


    燃苦大師輕轉念珠,向眾弟子微微一笑,緩緩上前。


    淨空看到方丈師叔向他看來,已知其意,合十低聲道:“回稟師叔,弟子們的修行都大有長進。”


    燃苦大師點了點頭,看著眼前這些浩劫過後已為數不多的出眾弟子,也不知是思念那些曾經熟悉的年輕麵孔,還是為這些弟子身上多了的幾分煞氣,低聲歎了一口氣,也沒有走上寺內佛像下正中屬於他的那尊蓮台,而是徑自走到窗邊,看著遠處的空明山色,沉吟不語。


    ※※※


    上星期身體一直欠佳,更新方麵跟不上,跟大家說聲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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