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習武前因(三)


    秦賓王輕輕推開兒子,揮手命他莫再相扶,緩緩坐了,過了片刻,搖頭歎道:“胡神醫說我不能再心情激動,否則便會傷勢發作,我一直不以為然,想不到果真如此!”


    秦川甚是惶恐,心下自責,說道:“都怪孩兒不好,害得爹爹勞神!”


    秦賓王咳嗽兩聲,搖頭道:“癡兒,是爹爹擔心武林形勢,與你何幹?”


    秦川道:“爹爹身體未複,孩兒不該再說這些,徒令爹爹心煩!”


    秦賓王輕歎道:“你便不說,為父又豈不知?遠的不說,近來淮北‘快刀門’、揚州‘虎嘯鏢局’、梁山泊‘飛石莊’均遭滅頂之災,自然也是天道盟幹的好事罷!”


    他皺眉不語,凝思半晌,歎道:“按你適才所說,沐長風二十年來處心積慮,籌謀雄霸江湖大業,現下已然羽翼豐滿。幸虧你幾次出手攪局,令百戲幫、丐幫、鐵叉寨、泰山派、鬆雲莊等幫派得以保全,加上唐二先生舍命反戈一擊,毒傷了沐長風。說起來你二人算是打亂了他的江湖布局,功勞不小!”


    秦川歎道:“隻可惜唐二先生也遭了毒手。”


    秦賓王咳嗽道:“唐二賢弟拚死一擊,雖然行徑有欠光明,但亦對得起‘川中唐門’這四個字了。咳,你爹爹……身為大風堡主,懲奸除惡,從未後人。隻可惜……我的傷……唉……否則我倒想領教一下這位千古狂客的手段!咳咳!”


    秦川見父親咳得伸不直腰來,滿臉漲得通紅,不由得慌了手腳,急忙倒了杯熱茶喂父親喝下,勸道:“爹爹,您別激動。爹爹想做之事,孩兒自當服其勞!更何況孩兒現下身為丐幫和百戲幫的幫主,為武林除害,自然是義不容辭,此事便交給孩兒來辦!”


    秦賓王咳了一陣。漸漸平息,臉上紅潮兀自未褪。


    秦川尋思:“爹爹內力盡失,傷勢未痊愈,卻仍是心係武林安危。無論如何,我不能再說些令他不安的事兒啦!”


    剛想到這裏,便聽得秦賓王問道:“川兒,你這次去泰山,可曾見到你二哥?”秦川脫口而出:“見到了!”隨即住口,暗暗叫苦:“糟糕,爹爹若是知道二哥去找滿天雲報仇。父子連心。隻怕又要牽動內傷!”


    果然秦賓王臉色鄭重。咳嗽一聲,道:“海兒去泰山這麽久,連過年都不在家。以他嫉惡如仇、專打硬漢的性子,過千帆一死。他定要找出真凶替義兄複仇,是也不是?”


    秦川聽得張大了口合不攏來,“知子莫若父”,即便自己不說,爹爹又豈不知自己兒子的性情?


    秦賓王又問起秦川和易沐二女之事,默然片刻,道:“你現下長大了,終身大事,爹娘不會過多幹涉。但我秦家子弟。立身處世,須當嚴謹端正,男子漢以事業為重,切不可貪戀女色,做出喪行敗德之事。否則為父決不輕恕你!”說到後來。臉色甚是嚴峻。


    秦川不禁全身冷汗直冒,唯唯諾諾,紅著臉道:“孩兒謹記父親教誨,不敢有玷大風堡清譽!”


    秦賓王見兒子一臉惶恐之色,不禁想起他九年來曆盡苦楚、迭遇凶險,此次泰山之行更是九死一生,心中一軟,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你做的很好,易沐二女都是好閨女。聽說江湖上近日都在傳易姑娘是當今‘武林第一美人’,此事定是別有用心之人所為,你們要小心應對;沐姑娘既然數度救你性命,更不惜舍父來投奔大風堡,足見對你情深義重。你莫要辜負了人家!嗯,此事既已傳遍江湖,索性便光明正大娶了她便是!”


    秦川紅著臉道:“孩兒明白!”秦賓王微笑道:“對了,你可知百裏老幫主和顧幫主為何讓你接替他們的位子?”


    秦川聽父親忽然問及此事,略一躊躇,道:“兩位老幫主是想讓孩兒率領丐幫和百戲幫對抗天道盟,免遭滅門之禍!”秦賓王沉吟不語,隔了半晌,喟然道:“本來我覺得百裏藝選你這個乳臭未幹的年輕人來做幫主,未免兒戲。不過,這些日子顧幫主在大風堡名為養傷,實為勸說為父同意你兼掌丐幫。經顧一羽這番遊說,加之你在江湖上的所作所為,倒可佐證百裏老兒的眼光夠毒!川兒,你老實說,想不想做丐幫幫主?”


    秦川一怔,搖頭道:“爹爹,兒子別說這丐幫幫主,便是百戲幫主也不想做。隻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當今江湖大亂,妖孽橫行,為了避免殺傷,孩兒才不得不從權。孩兒隻想天下太平之後,再辭去幫主之位,另委選能之士,接任孩兒的百戲幫幫主。”


    秦賓王微微一笑,點頭道:“不錯。銳身赴難,功成身退,確是俠義本色,你既這麽想,為父就不多說了。如今江湖正是多事之秋,你隻管忙你的事罷,不必理會家裏!常言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反過來說,你既已成為兩大幫派的幫主,便應事事以合幫安危為念,不可恣意妄為,意氣用事!”頓了一頓,又道:“說起來你這個幫主做得還差強人意。統率江湖豪傑,除了功夫之外,人品氣度,聰明才略,也是不可或缺的!”


    秦川唯唯稱是。他怕父親傷勢再發,便不敢再多說。


    父子二人在書房中一席長談,不覺時光之過。秦賓王正想再問,忽聽得門外腳步聲響,又聽得秦洋咳嗽一聲,輕輕敲門。秦賓王微一點頭,秦川便走過去開了門,請大哥進來。


    秦洋向秦賓王道:“爹爹,酒席已備好,大家都在等您老人家入席。”


    秦賓王撫胸搖頭,道:“我身子不適,不能飲酒,就別掃大夥兒的興了。洋兒,你和川兒、飛虎好生陪客,我在書房簡單用些就行了!你們哥倆兒快去吧!”


    當晚大風堡大張筵席,款待丐幫、百戲幫、唐門、鐵叉寨等各派群豪。作陪的有秦洋、秦川、趙飛虎、許堅等人。酒過三巡,眾人興高采烈的談起江湖軼聞,武林奇事,無不逸興橫飛。


    席間大家最津津樂道的。仍是秦川連敗叢鐵幹、候昆侖、竹空道人、河間六雄等高手之事。


    當晚眾人盡歡而散。


    筵席過後,秦川徑自來到易婉玉下處,見迎兒、悅兒、暄兒等丫環正在圍著易婉玉你一言,我一語,咭咭咯咯的說個不停。眾女見了秦川,都笑嘻嘻的起身相迎。


    秦川笑道:“都在說什麽,這麽高興?”


    易婉玉格的一聲笑,道:“幾個小丫頭都在誇你獨闖泰山,大敗天道盟,說你現下是江湖上最出名的少年英雄!”


    秦川知她是在開自己的玩笑。搖了搖頭。向暄兒道:“暄兒。有沒有想你家小姐?”暄兒本來滿臉歡容,聽到此言,不由得眼圈一紅,低頭道:“奴婢。奴婢好想我家小姐,好想早日見到她。”說著珠淚盈眶,泫然欲滴。


    秦川笑眯眯的道:“暄兒,你別哭啊,用不了多久,你家小姐便會回來的!”暄兒聞言,心中一喜,破涕為笑,忙伸袖拭淚。低聲道:“公子爺,奴婢給你倒茶!”跳跳躍躍的徑自斟了一杯香茗,送到秦川手中。


    秦川見暄兒雖則隻是個稚女,身材尚未長成,但明眸皓齒。神姿秀麗,心道:“暄兒也是個天生的美人胎子,長大後定不在玉妹和蘭妹之下。”


    三名丫環極有眼色,知秦川來見易婉玉定有體己話兒要說,便即向他行了一禮,興興頭頭的告退出去。


    室中紅燭高燒,秦川和易婉玉執手相對,均不作聲。


    秦川忽然想起易婉玉初來大風堡的那一晚,佯裝生氣,逗弄自己的一幕,不由得嘴角含笑,莞爾不語。


    易婉玉嬌嗔道:“你一臉不懷好意的在笑什麽?”秦川笑而不答,過了一忽兒,問道:“陸姑娘呢?”易婉玉秀眉微蹙,道:“陸姑娘住在西廂院中。川哥哥,你二哥和陸姑娘的事隻怕不妙!”秦川道:“怎麽啦?”


    易婉玉輕輕一歎,道:“伯母下午來探我時,遇到陸姑娘。沒等我介紹,陸姑娘竟先行和伯母說起話來。伯母聽說是二哥的未婚妻子,起初倒是心花怒放,但自聽說陸姑娘是京城青樓的女子,便即變了臉色,哼了一聲,拂袖去了。”


    秦川一驚,眉頭一皺,道:“陸姑娘怎地都先說出來了?你怎麽也不攔著啊?後來怎樣?”


    易婉玉歎道:“我當時也不知該當如何是好。反倒是陸姑娘自始至終,神色如常。後來我去求見伯母,向她當麵解釋了二哥和陸姑娘之事。”


    秦川沉吟道:“你做的不錯,本該如此。後來如何?”


    易婉玉小嘴一扁,橫了他一眼,忽然甩開他手,嗔道:“你剛才責怪我,還那麽凶巴巴的,一張臉拉得這麽長,我不想給你說了!”


    秦川一呆,見她俏臉含怨,一副輕嗔薄怒的模樣,燭光下嬌滴滴的越發楚楚動人,不由得心中怦怦亂跳,忙陪笑道:“全怪小子語氣太重,請好妹妹大人大量,別跟小人一般見識!”


    易婉玉哼了一聲,卻不答話,睜著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凝視著他,隔了良久,仍是一句話不說。


    秦川一揖到地,然後斟了杯茶,雙手端起,陪笑道:“冒犯,冒犯!好妹妹請用茶。後來怎麽樣啦,陸姑娘現在何處?”


    易婉玉嗤的一聲笑,搖了搖頭,接過茶杯,輕輕啜了一口熱水,道:“罷了,瞧你這沉不住氣的樣子,本姑娘就不跟你一般見識了!”頓了一頓,又道:“伯母聽說陸姑娘舍命相救二哥之事後,一言不發。過了半天,才吩咐大嫂安排她先在西廂偏院住下。隻是晚飯之時,府內女眷都在一起,陸姑娘卻沒出來。”


    秦川皺眉道:“難道是我媽的意思?”


    易婉玉點頭道:“大嫂私下裏也向我暗示過,秦伯母確未讓人請陸姑娘入席。我去瞧陸姑娘時,見她獨個兒在房中用飯。她還說:‘妹妹休要多想,是我自己不願跟大家一起的,總之我要等到秦二公子回家再說!’我陪她說了一會子話,這才回來。”


    她說到這裏,不知想到什麽,俏臉微微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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