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破心有術(二)


    當晚在一處小鎮上投店歇宿。晚飯後秦川來到易婉玉房中,見她正從包袱中取出一個小包,問道:“是什麽好東西?”易婉玉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這是東方道長臨終前送給我的,這些日子一直忙著辦理義父後事,便沒顧得上看這包裏的東西。”


    當下將布包打開,取出裏麵一團物事,抖開一看,見是黑黝黝的一件背心,薄如蟬翼,拿在手裏既輕又軟,非絲非毛,不知是甚麽質料所製。


    秦川回想當日東方權臨終前相贈此包時,曾有“送給你做嫁妝罷”之語,隻是未曾說得清楚,便問:“道長將一件背心送給你嫁妝,那是何意?”易婉玉臉上一紅,搖頭道:“我怎麽知道?”將那背心舉在燈前一照,仍不見光亮,凝目端相了一會,沉吟道:“川哥哥,我曾聽義父說過,故老相傳,江湖上有一件‘烏絲背心’,係用烏金絲、冰蠶絲、和金絲猴毛混同織成,乃是一件刀槍不入的防身之物,想來定是這件寶貝了。”


    秦川道:“這背心若是真的刀槍不入,東方道長為何不穿在自己身上?”易婉玉歎了口氣,道:“你不了解這位‘武林判官’,他是前輩高人,向來自負功夫了得,孟津被襲之前,隻怕從未敗過。區區一件背心,他又怎會放在眼中?”


    秦川默然,心想:“若是東方道長穿上這件背心,這次未必會死在餘飛的短劍之下!”言念及此,不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易婉玉忽道:“川哥哥,你宅心仁厚,又無防人之心,江湖上明槍暗箭防不勝防,這件寶貝正好用得上。你快穿上罷?”秦川雙手連搖,道:“這是道長送給你的寶物。珍貴之極,君子不奪人所愛,我怎麽能要?”


    易婉玉秀眉微蹙,愀然不樂,歎道:“想不到你心裏跟我竟是這般涇渭分明,什麽你的我的,看來你從未把我當作自己人!”說到這裏不禁眼圈兒紅了,兩行淚水從麵頰上流了下來。


    秦川心下感動,忙雙手搶過那背心,道:“玉妹。是我說錯了話,你別生氣。我明兒便穿在身上就是。”


    易婉玉這才破泣為笑,嬌叱道:“不行,今晚就穿上!”於是秦川脫下外衣,當著她的麵將烏絲背心穿了。


    兩人心頭均是甜絲絲的,相對一笑,不再說話。


    秦川忽然想起一事,伸手從身邊掏出一個小冊子,微笑道:“你瞧。我也有好寶貝!”易婉玉問道:“是什麽東西?”秦川道:“是那晚在邙山之上七星教的項教主臨別之際留給我的!”


    易婉玉一驚,心想魔教教主所留之物,自然是非同小可。


    二人借著燭光觀看,上麵密密麻麻的全是蠅頭小楷。卻是運用“大悲玄功”的要訣。


    秦川翻了兩頁,不禁“咦”的一聲,隻見冊中注明以“大悲玄功”破解諸如**、蠱惑等各類邪功的法門。不由得又驚又喜,道:“太好了。這是破解沐長風邪法的‘破心術’,教人守護心念,降伏心魔的。我跟師父略略學了些,但不算精通!我曾見沐長風以邪術摧毀人的心神,還以哭笑之聲傷人性命,那黃蜂幫的長老許正便是被他一吼之下,七竅流血而亡,好不嚇人。”


    易婉玉喜道:“太好了,幸好你內力深厚,才不致被沐賊的**妖術所害。我想起少林寺沐賊的陰毒,到現在心裏還有些害怕。川哥哥,隻要你盡快修煉好此功,以後便不會再受他的蠱惑啦。”


    秦川躊躇道:“我現在便可修煉,隻是……隻是需要人幫我護法,練功時受不得半點驚擾。”不由想起峨眉絕頂練功的那個山洞,此洞陡峭高聳,漫說人跡,連獸蹤也見不到一隻。


    易婉玉自知練功運氣之時最忌外魔侵擾,否則一旦走火入魔,輕則殘廢,重則有喪命之虞,略一沉吟,說道:“你便在我房裏練功,我在外麵給你護法。”秦川搖頭道:“讓你一個女孩子天寒地凍的在外邊守護,那怎麽成……”忽覺一隻溫軟嫩滑的手掌按上了自己嘴巴,隻聽她嬌嗔道:“川哥哥,你若再說這些見外的話,我可真的不睬你啦!”


    秦川心中一甜,點了點頭,張口輕咬她手指。婉玉格的一笑,跳起身來,抄起佩劍,翩然而出,將門輕輕帶上。


    秦川在燈下將冊上所標注的行功法門默記一遍,揮滅燭火,端坐床上閉目運起功來。


    待得將內息在體內沿任、督二脈循環一周畢,已是一個時辰之後。他急忙下床出門,隻見婉玉悄立門前,全神貫注的觀察周遭動靜,夜色之中甚是鄭重。秦川憐惜不已,伸臂將她嬌怯怯的身子攔腰抱進屋去,道:“好妹子,這天寒地凍的,別把你凍壞了!”


    易婉玉甜甜一笑,將柔軟的秀發輕輕摩擦著秦川下巴,道:“沒什麽。義父授我的內功雖不及你的深厚,我身子可也沒你想的弱不禁風!”


    秦川雙臂環著她纖腰,將她緊緊摟在懷中,以自身的熱氣助她抗寒,微一凝思,道:“以後再替我護法,你隻須在室中即可,不必在外麵挨凍!”見易婉玉點頭不語,隻是伸臂還抱著他腰間,又一凝思,歎道:“自從少林之行後,你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易婉玉微笑道:“這話怎麽說?”秦川道:“先前老是感到你身上有一種仇恨怨懟的戾氣,現下倒覺得淡了許多!”


    易婉玉默然不語,過了半晌,伸出纖纖素手,輕輕撫摸他麵頰,歎道:“父仇師仇皆不共戴天,我是定要報的。但那夜我斷了仇天蜂手臂之後,不知為甚麽,心中竟有些不忍。後來在少林寺中聽靈渡方丈一席話,這幾日便一直想著‘怨憎會,愛別離’這句禪理。川哥哥,你別笑我懦弱沒用,莫說我的武功不及仇氏兄弟和沐長風,便是他三人此刻在我麵前引頸受戮。我隻怕也很有可能下不了手。你說我是不是很沒出息?”


    秦川搖頭道:“你千萬別這樣想。好妹子,這說明你心地很好。我深信天網恢恢,善惡有報。總之我定要設法阻止沐長風一夥繼續為惡,別讓他們再濫殺無辜。私仇為小,除惡為大。”


    易婉玉道:“不錯,‘私仇為小,除惡為大’,即便沒有這段仇恨,我們也要阻止他們為禍武林,殘害人命。川哥哥。以後有我護法,你隻管放心練功!”


    自此秦川每日投店後便利用晚間清閑之時,運功一個時辰,易婉玉則夜夜守護在側。他體內的“大悲玄功”根基極厚,再依法修習運用之道,自是事半功倍,進境奇速。


    途中休息之時,每每聞及道聽途說,俱是各大幫派聯手對抗天道盟的傳聞消息。隻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有的說少林方丈親自下令各大門派圍剿天道盟群魔,有的說大風堡秦堡主已命二公子秦海直搗泰山天道盟的總巢,有的說江南綠簫已和莫非邪交上了手,更有的說丐幫群豪在駐馬店殺了不少正在作惡的魔教妖邪雲雲。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隻是諸般消息雖則真假難辨,但若用“山雨欲來風滿樓”、“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惶惶不可終日”這幾句話來形容江湖情勢,亦不為過。


    易婉玉歎道:“川哥哥。自從在少林寺中當眾揭穿沐長風陰謀以來,本來藉藉無聞的‘天道盟’,短短數日間其名頭便已傳遍江湖。天下皆知,說起來倒似是你替他們揚了名啦!沐長風說不定還應感謝你呢!”秦川默然,低頭尋思:“玉妹此話大有道理。我雖揭開沐前輩陰謀,但天道盟其實並未折損分毫,反倒一下子在江湖上掀起偌大風浪。這倒是百裏幫主和靈渡方丈、鬆紋道長他們始料未及吧!”


    次日天候驟寒,鉛雲低壓,朔風忽緊,巳時起天空竟飄下一片片的雪花來。秦易二人披了鬥篷,策馬徐行。連日來曉行夜宿,倒也並未遇到阻撓。


    二人分析情勢,先前沐長風是怕秦川泄露“天道盟”秘密,急欲殺之滅口,才盡遣高手四處兜截追堵。少林寺中真相大白之後,“天道盟”之事已傳遍武林,秘密便不成其秘密,沐長風改變策略,全力應對各大幫派,多半也無暇顧及二人。這些傳聞雖真真假假,但中原諸派對沐長風、莫非邪等防範抗衡的形勢漸已形成卻已是不爭之事實。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才漸漸止歇。由於沿途雪霜路滑,每日隻行不足百裏,便即投宿。秦川憂心父親身體,恨不得脅生雙翅,立刻飛到家中。婉玉勸道:“伯父違和已久,須慢慢調理。你這般憂急也無濟於事,莫要急壞了身子,反倒令家人擔心。”秦川聽她說得在理,便也隻有放開懷抱。


    此後兩人談談說說,言笑不禁,日益融洽。秦川得意中人陪伴左右,心滿意足,每日過招練拳,切磋武學,均有進境。


    客棧中閑暇之時,或聽她撫琴唱曲,或與她對奕為樂,但覺得似這般耳鬢廝磨,兩情繾綣,較之長安東歸時的狼狽西顧,寂寞淒涼,其間相差,實不可以道裏計。至於冰天雪地,風刀霜劍,反倒不在話下。


    易婉玉從小便跟隨義父百裏藝闖蕩江湖,經驗之豐,自非秦川可及。加之她聰穎過人,心思又細,於下毒設伏、機關陷阱等江湖技倆自不陌生。而秦川江湖經驗日豐,又有易婉玉這位“高人”在旁提醒,途中縱有尋常江湖盜匪,自也難不倒這對藝高膽大的少年男女。


    ps:上一節發重複了,補過,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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