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破心有術(一)


    鬆紋、靈濟和顧一羽臨行前,相約秦川及百戲幫三老來到一處僻靜院落的小屋內,會商如何應對沐長風之策。


    那院落乃百戲幫三老臨時處理幫中事務之所。


    王長老性如烈火,眾人分賓主甫一坐定,不待奉茶弟子走開,便大聲道:“鬆紋道長、顧幫主、靈濟大師,在下認為,既然敝幫百裏幫主已經安葬,我等當務之急便是追殺沐長風這狗賊,替幫主他老人家報仇血恨!哼,沐賊陰險毒辣,死有餘辜,他對幫主風月樓外偷襲在先,令鬼婆婆成都南郊追殺於後,據趙進稟報,本幫先後慘死的二十多條兄弟性命,也都跟沐賊有關。此仇不報,我百戲幫有何顏麵立足江湖之上?”


    鄧長老點頭道:“王兄弟所言甚是有理。當務之急,確是誅殺沐賊,為幫主和眾家兄弟報仇!”


    吳長老眉頭深鎖,道:“二位兄弟先莫急,我且問問你們,那沐長風現今人在何處,你們準備怎麽殺他?”


    王鄧二人一愣,對望了一眼,均不作聲。過了片刻,王長老道:“我已讓趙進、連棟他們知會全幫上下,四處查尋,相信不久必有沐賊下落。”


    吳長老歎了口氣,道:“莫說這幾日來沐賊匿跡潛形,音訊全無,便是真有他的蹤跡,王兄弟,你我又豈是他對手?”


    王長老一張臉登時漲成了紫醬色,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隻拍得杯兒、壺兒都跳將起來,熱水四溢,他站起身來,氣呼呼的道:“大不了拚卻一死,大夥兒同去見老幫主便是,難道還怕了這廝不成?”


    鄧長老忙扯扯他衣袖。勸道:“王兄弟莫急,吳大哥的話也沒錯,咱們的確不是沐長風對手,你這是徒逞匹夫之勇,濟得甚事?現下鬆紋道長、靈濟大師和顧幫主都在,還是先聽聽三位的高見!”吳長老也沉聲道:“鄧兄弟的話甚是有理。王兄弟,若依你之見,本幫弟子豈非死傷更慘,你可想清楚了?”


    王長老一時複仇心切,激憤之情難抑。此刻轉念一想,不由得眉頭緊鎖,擊掌歎道:“是啊,我們三個老骨頭都是一隻腳已踏進了棺材,死不足惜,若讓幫中兄弟跟著送死,那也太……太說不過去啦!”緩緩坐下,轉頭向吳長老道:“吳大哥,你說怎麽辦吧。咱們都聽你的!”


    吳長老向鬆紋三人抱拳一拱,道:“三位皆是老幫主的生前摯友,更是中原武林中的頂尖兒人物。關於如何替敝幫百裏幫主報仇之事,還望三位多多指教!”


    鬆紋低頭沉吟片刻。說道:“吳長老不必客氣。指教談不上,以貧道愚見,沐長風作惡多端,並非僅僅是貴幫的仇人。實乃整個武林之大患。隻不過此人甚是奸詐陰毒,武功又深不可測,以貧道愚見。此事須從長計議,隻有聯絡天下英雄豪傑,共同對付他,方為萬全之策。”


    顧一羽一拍大腿,叫道:“不錯,三位長老武功雖不弱,隻怕未必能占得沐賊上風!況且沐賊手下還有筷子兄弟、漢中雙蜂、鬼婆婆等厲害腳色,更有莫非邪這樣的頂尖高手,隻怕不易對付。”


    三長老聽得“筷子兄弟”的名頭,不禁同時皺了皺眉頭,待聽到“莫非邪”三字,更是麵麵相覷,相顧駭然!


    吳長老道:“顧幫主不必給我們兄弟臉上貼金,憑咱們這三腳貓的功夫,隻怕難擋沐賊一人之一擊!唉,真想不到沐賊勢力這般強大,連‘斷腸劍’莫非邪也……”說到此處,便沒了聲息。言下之意眾人自然領會:“連莫非邪也效忠於沐長風,要對付他自是更難了!”


    靈濟雙手合什道:“阿彌陀佛,老衲來之前,方丈師兄曾言道:‘魔障一起,生靈遭殃。請三位長老和各位施主切莫操之過急。最好等秦幫主接任之後,再作計較!’”


    此言一出,眾人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在秦川臉上。


    秦川急忙起身,拱手道:“各位前輩,此事事關重大,小子務須先行稟明家父,征得他老人家答允後,再行決定!”


    吳長老道:“既然如此,我等明日便陪同秦幫主回徐州,一同求見秦老堡主,料來令尊定然不會拒絕!”鄧王二老齊道:“不錯,就這麽辦!”


    百戲翁臨終前將幫主之位相傳之時,秦川隻道多半是百戲翁神智不清之下做的決定,故而堅辭不受。其實在他腦海中深知自己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後生小子,怎能做江湖大幫的一幫之主?即便勉強做了,幫中眾人未必信服。倘若因此而造成幫內混亂,豈非有負百戲翁之所托?此時但見三老臉上均有殷殷期待之意,更想起婉玉對自己的殷殷企盼,不禁胸口一熱,忙道:“多謝三位長老!晚輩明日一早便啟程回大風堡,自當及早將結果告知各位。三位幫務繁忙,便不必跟去了。”


    吳長老微一沉吟,道:“也好,倘若我等齊去,隻怕秦老堡主還以為我們是去相強,反倒不美。”


    鬆紋等人見秦川語氣已有些鬆動,十分歡喜,均道:“以秦少俠的武功機智,日後領導百戲幫,定有一番作為!”


    眾人又商談了一陣,均感對付沐長風、莫非邪等之事殊為不易,隻有徐徐圖之。


    待得送走鬆紋等人,百戲幫眾首腦敦請秦川坐了。吳長老抱拳笑道:“秦少俠,無論你做不做我百戲幫幫主,本幫上下俱已視你為自己人。老幫主彌留之際,叮囑我等照顧好玉姑娘,並且吩咐玉姑娘不得為他守喪,當務之急是協助少俠,對抗群邪,以保武林周全!適才我等已勸服玉姑娘陪你同行,務請少俠好生照顧她。”


    秦川想起連日來婉玉對於百戲翁之死哀慟不已,終日在靈前以淚洗麵,更欲結廬守喪,幸得桑青虹、連棟、趙進等人勸解,這才作罷。聽得吳長老這番話,便拱手道:“請吳長老和各位前輩放心,秦川義不容辭,自當好生照顧玉姑娘。”


    當下秦、易二人別過百戲幫群豪,回到中原鏢局下處。晚上秦江夫婦設宴款待二人,飯後董芷芳拉了易婉玉去內堂說話。秦氏兄弟則邊飲酒邊談論家事,不覺又談起江湖風波,二人俱是少年英俠,不免意興遄飛,比劍論道。不知疲倦,直至深夜,方才盡歡而散。


    次晨秦、易二人乘了坐騎,攜了行李兵器,出了洛陽,徑自沿官道向東而去。秦川所騎的,仍是卓瑪所贈的紅馬,此時已然恢複了本來麵目。


    路上積雪未融,天寒地凍。除易婉玉鬢邊插著白花為百戲翁帶孝外,二人均是一身皮裘鬥篷,腰懸長劍,冒著陣陣朔風策馬而行。


    秦川見易婉玉仍心傷百戲翁之死。終日玉容慘淡,愁眉深鎖,便想方設法哄她開心,時不時的扮鬼臉、說笑話。甚至在馬背上連翻跟鬥,諸般動作表情,花樣百出。極盡誇張。


    易婉玉滿腹愁思,本不願理睬他,卻也經不住他如此怪模怪樣,過了半晌,終於忍俊不禁,“噗哧”一聲,被他逗得笑出聲來。


    秦川拍手笑道:“好妹子,這樣才好看!你義父已經走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該當好生過活才是。我想百裏伯伯也不願見到你整日價愁眉苦臉的,我可有好長一段日子沒見到你笑了,心中當真不勝感慨。古人說的好:‘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定是為了你這等花容月貌的佳人而寫的!”


    易婉玉白了他一眼,搖頭道:“川哥哥,你越來越學得油嘴滑舌了!”


    秦川微微一笑,側頭向她細細望去,冰雪上反射過來的強光斜映在她臉上,但見她凝脂般的雪膚之下,隱隱泛出一層胭脂之色,淺笑嫣然,嫵媚動人,端的豔麗異常,禁不住怦然心動,隨即長長歎了口氣。


    易婉玉妙目凝視著他,微笑道:“川哥哥,你花了這麽多心思把我惹笑,自個兒卻幹麽唉聲歎氣起來?”


    秦川歎道:“你這般美貌,讓人越來越著迷。唉,再這麽一顰一笑,當真傾城傾國,卻讓我輩凡夫俗子,怎生把持得定?”


    易婉玉俏臉一紅,一頓馬韁,加速前行。秦川拍馬追上,急道:“我說的是真的!不騙你,你笑的樣子真好看!”易婉玉回眸一笑,輕聲道:“好了,我相信你啦。其實你便是甜言蜜語哄我,我心裏也很快活!瞧你急得什麽似的!”


    二人嬉笑一會,胸中均感喜樂無限,煩憂大減。


    雙騎並馳一陣,行人漸稀。秦川忽地歎了口氣,望著道旁的茫茫雪原怔怔出神。易婉玉叫道:“喂,怎麽老是長籲短歎的,是不是又在惦念你的沐大小姐和卓瑪妹子啦?”


    秦川苦著臉,搔頭道:“卓瑪好端端的在峨眉山學藝,沐姑娘跟著她爹也平安無事,我心裏很是放心。倒是有一個人啊,雖然天天在我身邊,我卻還心裏老是放不下,你說奇不奇怪?”


    易婉玉一呆,隻見他目不轉睛的瞧著自己,心裏想著他的話,不由得笑靨生春,眼波欲流,曼聲唱道:“高山上蓋廟還嫌低,麵對麵坐著還想你……”


    秦川聽她這兩句歌詞,細細回味之下,不禁魂為之銷,拍手讚道:“玉妹,這曲兒真好,‘高山上蓋廟還嫌低,麵對麵坐著還想你’,唱到人心坎兒裏了。”


    易婉玉微笑道:“這是我路經山西呂梁時偶爾聽鄉民唱的俚曲兒,隻記住了這兩句。”一雙妙目凝視著秦川,輕輕道:“川哥哥,我知道你心裏放不下我,實是好生歡喜!你放心吧,義父雖走了,我會好好活著,為了義父,更為了你!”


    秦川大喜,道:“有你這話,我便真的放心啦!好妹子,咱們比賽,看誰坐騎跑得快,跑得慢的便罰酒如何!”易婉玉笑道:“比就比,可不許耍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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