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主說得有理。」樓鏡眼珠一轉,問道:「就是不知這蘇樵姑娘和韞穀主是什麽關係,親疏如何,我和餘驚秋行事不同,韞穀主和我交個底,我找人時也好斟酌著手段。」


    韞玉說道:「她是這穀裏的前任穀主,是我的至交好友。」


    樓鏡挑眉道:「隻是這樣?」


    韞玉一訝,「樓姑娘這話是什麽意思?」


    餘驚秋目光落在樓鏡身上,心底明白她的用意,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笑來。


    「那位蘇樵姑娘失蹤多年,音訊全無,可即便是凶多吉少,韞穀主也不曾放棄過,一直將人記在心底,執著地去找她,我聽說韞穀主還畫過她的畫像,我以為韞穀主對她……」


    韞玉從驚訝中緩過神來,那些療傷的日子裏,樓鏡毫不掩飾對餘驚秋的占有欲,韞玉都瞧在眼裏,情知樓鏡對餘驚秋的感情不一般,是以樓鏡一說,她就將意思揣摩出來,她不由得失笑道:「樓姑娘誤會了。」


    樓鏡看了眼餘驚秋,發現餘驚秋正在看她,接觸到她的目光,又不動聲色地將目光挪到了韞玉身上,樓鏡笑意漸深,問韞玉道:「誤會什麽?」


    韞玉笑了笑,想起過往,又輕輕嘆息,「我和她自幼一起長大,性情相投,所以情誼深厚。」


    「原來是青梅竹馬……」


    韞玉雙指夾住一綹白髮順到身前,說道:「我先天不足,自幼心腎不濟,年少生過一場病,險些要了我的命,我這白髮也是為此而來,是她和穀中長老替我醫治,還為此傷了根基,後來她罹患渴血症,我總——」說到這裏,韞玉無聲嘆氣。


    樓鏡替她說出心中的話,「總覺得她得這怪症,與你脫不開關係,若不是為救你而傷了根基,或許她不會患病。」


    「鏡兒。」餘驚秋輕聲提醒。樓鏡的話直白到冒犯了。


    然而韞玉的沉默表露,她心中想的確實如樓鏡所說,「不論她是生是死,我總要有個確信,心底才能放下。當初那畫,原就為了萬一將來會出穀尋她所作,沒想到,真有用到的一日。」


    如此看來,韞玉對蘇樵似乎沒有特別的情感,餘驚秋暗自為月牙兒鬆了口氣。餘驚秋趁勢將月牙兒想要出穀的事說出了口。


    韞玉怔怔地瞪著餘驚秋,良久,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


    陰霾的天飄起小雪,山道的風冷得刺骨,月牙兒為了避風,牽著翁都在絕武崖上的老崖柏旁等著,崖上的視野開闊,能看到很遠的地方,月牙兒一眼就瞧見那抹飛來的身影,是這天地間最純白的一片雪花。


    月牙兒回過神來,牽著翁都忙要躲,韞玉已經瞧見了她,厲聲道:「月牙兒!」


    月牙兒僵住了步子,深深吸了口冰冷的山風,冷冽入喉,像刀子劃進去,她握緊了翁都的韁繩,回過頭去看韞玉,見到了師父陰沉的臉色。山風將月牙兒的眼圈吹得發紅,她叫道:「師父。」


    韞玉一言不發,半晌,「跟我回去!」


    月牙兒身子一閃,避開了韞玉要來牽她的手,瞧見趕來的餘驚秋和樓鏡,說道:「看來山君已經都告訴你了,她說得都是真的。」


    韞玉斥道:「胡鬧!」


    餘驚秋和樓鏡一怔,兩人還未見過韞玉這般疾言厲色。


    「徒兒想了很久,並不是一時興起。」


    「你長進了,想出這種法子同為師置氣。你知道外麵是什麽地方?你拿自己安危兒戲,月牙兒,是不是為師太縱著你,縱得你無法無天。」韞玉一聲沉似一聲。


    嚴厲冰冷的話語說得月牙兒渾身一顫,胸口酸楚難抑,卻也更加堅決,「徒兒就是要出穀。」


    韞玉向她走過來,月牙兒忙躲到餘驚秋身後,韞玉臉色更冷,皺眉道:「山君。」


    餘驚秋一時犯了難,也不知讓是不讓開。


    月牙兒忽然開口,「就算你不讓她帶我離開,她走了之後,我也會自己出去,你讓人看著我,我也總有一天能偷偷跑出去,除非你打斷我的腿。」


    「你!」韞玉雪白的臉因為怒氣而發紅。


    月牙兒見她氣急,擔心地攥緊雙手,她自明白自己心意,做過不少惹惱韞玉的事,從沒有一刻讓韞玉似現在這般動怒,而當她意識到自己仍然分外緊張韞玉,即便努力壓製,也總會不可抑止地注意到她的所有情緒和一舉一動,她心中害怕,對自己無望的感情感到絕望,幾乎哀求,「師父,你讓徒兒走罷,徒兒繼續待在這裏,會痛死的。」


    韞玉一愣,陰鬱消散,目光詫異,像是不認識養大的這個徒兒:「月牙兒,沒有穀主允許,私自出穀,違反了穀裏的規矩,從今往後,就不再是桃源穀的人,一輩子都不得入穀。」


    「徒兒知道。」


    韞玉神色複雜地看著她,擰著眉道:「你要是出去,就相當於不認我這個師父,即便是這樣,你也要出去?」


    月牙兒細白的牙狠狠地咬著下唇,幾乎咬出血來,她低垂著眼睫,從鼻腔裏應出一聲,「嗯。」


    韞玉吸了一口涼氣,臉頰被冷風吹得僵硬,擺不出表情來,「好,你情願……你便走罷。」


    「師父,月牙兒要出穀去了,月牙兒以後都不會待在你身邊了,你要照顧好自己。」明明得到了允準,月牙兒卻忍不住要哭出來。


    月牙兒不再看韞玉一眼,牽著翁都,下了絕武崖,踏上了離穀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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