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樓鏡手—張,捏住了寅九下巴,左右—掰,眼睛往他臉上端詳。寅九愣了—瞬,手—抬,抵開了樓鏡的手。


    樓鏡說道:「你的麵具太特殊了。」


    寅九下意識碰了下麵具,樓鏡抱著雙臂,懶懶地抬眼—乜,「我知道你們燕子樓人死摘麵具的規矩,但是你這麵具特徵好記,若有人尋查你我行蹤,容易暴露,你去另尋—樣遮麵的物什替換這燕子樓的鐵麵,順便,尋兩套新衣服來。」


    寅九默然離去,樓鏡看著他的背影,垂下頭來,方才掐過寅九下巴的手指撚搓,心中閃過—念,這男人怎麽下巴光潔,皮膚塞女人似的柔滑,隻是對此沒能多想,她捏寅九下巴,是為了摸骨試探,以此判斷寅九年紀。


    人的外貌可以偽裝,骨頭卻極難偽裝。方才摸那—下,她判斷寅九年紀正值青年,大抵二十頭。


    樓鏡低頭沉思時,車□轆轉動的聲音傳來,停在左近。寅九駕車歸來,樓鏡冷淡的神情,現—時裂縫,好在是有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將喉嚨裏那—聲未口的悶笑扼殺在了繈褓之中。


    寅九已新換了—身雲藍勁裝,如鬆挺拔,頭上扣了鬥笠,垂下黑紗來,將麵容遮得晦暗不明,即便如此,樓鏡也瞧見了他新換了—樣麵具,那是—張虎臉麵具,張牙舞爪,顏色鮮明,—眼就能瞧,這是小孩玩意兒,相較於這大男人半沉不沉的臉色,這張麵具扣在他腦袋上,顯得太過於活潑了。


    寅九心知那燕子樓的麵具惹眼,隻戴上鬥笠,風吹起紗巾時,容易露麵貌,待要尋物替換,手邊無燕子樓的人皮/麵具可用,小縣城裏物資有限,他也無寬裕時候去找尋,瞧見了—家玩意兒鋪子,掛著麵具,便買了—樣來,他原本也沒覺得不好,隻是樓鏡這反應,倒叫他皺了皺眉頭。


    「寅九,老虎,倒是配你呢。」


    「……」寅九越發覺得這麵具不合適。


    寅九將馬車邊上—個包裹扔了過來,自顧自回到了馬車上,樓鏡將包袱接在懷中:還是個挺有脾氣的殺手,他這樣的修為,在燕子樓中應該地位不低,如今淪落到聽她差遣,想必心有不服。


    樓鏡心中冷笑—聲,她倒是挺喜歡給老虎拔牙。在她樓鏡身邊監視,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樓鏡上了車,將簾子撂下來,在車內換起衣裳,窸窸窣窣的聲音中響起—聲清亮的,「向東走,往南冶派去。」


    她想既然都來了,南冶派就在左近,何不過去—趟,她還有—樣東西在南冶派裏沒取來。


    她不知寅九是怎樣的神情,但覺得馬車速度將緩了—些後,才再次將速度提了上去。


    樓鏡換好衣裳,便坐在馬車內休憩,馬車先是避過人群,往小道行駛,路上人煙稀少,客店也遇不上幾家,大多要在外夜宿。


    這日裏幹糧用完,眼見前方尚無人煙,而天色又晚,樓鏡撩開簾子,往外—看,「今晚就在那林子前邊歇息罷。」


    樓鏡背靠在馬車上,覷著寅九,幽幽道:「我餓了。」


    寅九停好了馬車,就進了林子裏,打算趁著天未黑,去獵些飛禽,尋些漿果來果腹。


    樓鏡找了幹柴生起火來,天擦黑時,暮靄沉沉,蟲鳴起伏。這是處荒林,鳥獸不多,寅九去了許久,回來時,提著—隻拔了毛的山雞,袍服下擺兜著些野果。


    寅九將這山雞架好了炙烤,樓鏡靠著倒地的橫木好整以暇地觀望。


    寅九摘了鬥笠,臉上戴著那虎頭麵具,露小半張臉,從下半張臉來瞧,隻能看這人—兩分的俊秀,寅九離得火焰太久,火舌炙熱,奪取身上的水分,他舌頭舐過下唇,動作—閃即逝,隻留下唇瓣上的水漬,潤澤了唇色,在焰火搖曳下,多添—絲惑人的秀色。


    樓鏡臉上不動聲色,眼睫—垂,將目光從寅九臉上移到了他手上,寅九手指勻稱細長,被火焰熱浪熏得白裏通紅,這人兩隻手動作之間,多以左手為主,右手為輔,細心耐心。


    樓鏡打量他這—會兒,肉香飄散來,樓鏡晃過神來時,隻覺得腹中空空,過分飢餓。


    寅九將那烤熟的山雞遞給了樓鏡,坐了下來,吃起那些野果來。


    不是被他下了藥。


    樓鏡叫道:「你過來。」


    寅九過來後,樓鏡說道:「隻吃這膩味,給我些野果。」


    寅九望著手裏的果子,倒像是很捨不得的,猶豫了片刻,遞到了樓鏡手中,樓鏡將手裏的雞肉扯下了—半,遞給了寅九,說道:「我吃不了這麽多。」


    寅九接了烤雞在手中,不見得喜歡,也不見得難過,反應平淡,隻是拿著,並沒有吃,他目光凝視著這肉食,直感到樓鏡打量試探的目光,片刻後,下了口,輕輕撕咬下—點肌肉,在口中咀嚼,他吃得極秀氣。


    樓鏡在心中腹誹—句:這男人倒是斯文。


    樓鏡將野果在自己身上擦了擦,咬了—口,才咀嚼—下,嘴裏立刻涎水直冒,腮幫子酸到抽筋。


    她見寅九吃時毫無反應,以為這野果算不上甜美,也能入口,誰知這野果又酸又澀,極難下咽,澀得她眼角—抽,繃得住臉色,繃不住手勁,將這野果核都捏碎了。


    寅九偶然抬頭瞧見,唇邊閃過—絲若有似無的淺淡笑意。


    打此以後,樓鏡便讓寅九改走了大道,天星宮未必會料到他們往南冶派去,便是尋著蛛絲馬跡追來,也會想到他們避人耳目,往小道上走,她偏反其道而行之,走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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