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底以為自己不過是資質尚可,實則是優秀玉質,龍窟中半年苦修,那條條長蟲陰狠毒辣,不是尋常之物,蛇毒厲害,折磨的她生不如死,但蛇膽卻是大補之物,對修行多有助益,其後在顏不昧手底下磨練求生,哪次不是鼻青臉腫,斷胳膊斷腿,她這道嫩苗被狠狠地抽條,若是意誌撐不住,最後便蔫死了,但她心誌堅毅,遠超常人,心中恨意支撐,硬生生成長為樹。


    有道是百鍊成鋼。


    雖則年少,所經歷的磨難卻多,她的身手不足以對抗顏不昧,畢竟歲月差距在此,可對於她這年紀而言,身手已算得驚艷,已算得屈指可數。


    這些人,不是她對手。


    樓鏡自踏出江湖來,總是被壓製,不是被規矩壓製,便是被武力壓製,何曾如此暢快,毫無顧忌的廝殺,仿佛身心都被打了開來。


    身上毛孔舒張,暖意肆流,仿佛眾人鮮血融入她體內,成了她的力量,不見力竭之態。


    倏忽間,一麵風壓來,巨大的陰影籠罩下來。原是孫莽動了,抬起一腳,便將他麵前那張桌子踢向了樓鏡。


    樓鏡仰天一掌,將酒桌震飛,那酒桌撞在柱上,四分五裂。樓鏡正麵寒風虎虎,樓鏡劍回急速,錚地一聲,刀劍相撞,平地風起。


    樓鏡迎著孫莽,兩雙深黑的眸子,戰意湧動。孫莽腰間發力,刀刃橫掃,淩厲之氣,似盤古分天地,堂中眾人寒毛倒豎,紛紛避散。


    樓鏡不退,長劍迎上,銀浪磅礴,如大海翻波。


    內力相碰,兩人身軀同時一震。


    不相上下。


    孫莽精神一振,不再小覷跟前這女人,聲如雷吼,「看好了!」


    他那刀使來,招招迅猛,且不失靈活機變,且一身橫練功夫,身上硬的似鐵板,樓鏡在他身體上刺上一劍,若是不深,血也不流多少。


    樓鏡劍劍奇速,她在顏不昧手底下挨打,脫皮換骨,一如了當初沈仲吟所願,幹元劍法,所說的三分餘地,她已然一分不留。


    劍去盡,孤注一擲,銳不可當。


    樓鏡將孫莽金刀挑飛,長劍突進,誰知孫莽左手一抬,硬是將肉臂做了盾牌,長劍刺入孫莽手臂,去勢微減,孫莽手接住下落的金刀,順勢往樓鏡身前劈來,樓鏡抽劍後撤,慢了半步,那刀鋒劃過額頭,直落到眉峰,若再慢些,便要傷到眼睛了。


    鮮血流出來,染紅了她半張臉。


    花衫見狀,欲上前來,樓鏡喝道:「不必過來!」


    樓鏡越戰越勇,越戰越狠,血氣縈繞,渾身似要燒起來,讓人冷靜不下來,隻要將最後一絲力氣都耗盡,方肯罷休。她曾在生死關裏討日子,練就極狠厲的性子,但凡被咬一口,隻要不死,便要更狠的咬回去,她那劍意,若不能壓死了,敵人利三分,她便要更利更銳。


    孫莽額上落下汗珠,和身上鮮血混在一起,他瞧向樓鏡的眼神裏,多了絲敬畏。


    人一露怯,刀便慢了,孫莽漸落下風這,終被樓鏡尋到破綻,當著肩頭,狠狠一掌,直打得他吐血當場,將欄杆都撞斷了,方止住身形。


    幫中的人一見幫主落敗,著了慌,花衫將一個青布衣衫的男人打倒在地,那男人離孫莽不遠,見樓鏡提著劍往孫莽踏了一步,連滾帶爬到孫莽身邊,護住了他,急忙道:「姑娘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我們認輸了,一概貨物,即刻便差人送迴風雨樓去。」一麵又喝止幫眾停手。


    樓鏡抹了抹左臉上的血,傷口的刺痛讓她回神,她聲音沙啞,盯著孫莽,「讓他說。」


    孫莽半躺著仰望樓鏡良久,喘了口氣,垂下頭來,「服了,明日我親自將貨送還風雨樓,日後與小神仙來往的商隊,青麟幫親自護送。」


    武生在遠處觀望,掩不住眼中驚艷之色,慨然道:「大小姐讓我倆聽她調度差遣,我原是不服的……後生可畏啊。」


    青衣身子籠在黑衣裏,瞧不見眼睛,隻大抵能分辨出身子是向著樓鏡,「瘋子。」


    樓鏡還有些怔怔的,似出神一般,她壓抑日久,與顏不昧的比試,猶如自虐,這是頭一次釋放,如颶風過境,將草木壓折,無人可擋,鮮血在她腳下如花也似綻放,竟覺得好生痛快,渾身上下,每一滴血液都戰意洶湧,咆哮著進攻。這搏鬥,她咂摸出味道來,意猶未盡。


    贏的那一刻,無比滿足,她明白了眾人對力量的癡狂。


    她的心,躁動不堪。


    第52章 紛端起


    夜已極黑,樓鏡四人一行就宿在這青麒幫裏。這班剪徑的惡人就是群狼,剛一照麵,呲牙咧嘴嗷嗷的叫,要將敵人撕碎,等到動了手,知道厲害,被打服了,那腦袋垂了下來,也就老實了。


    樓鏡冷眼瞧著,這些混不吝,輕生死,唯恨人生苦短,把堂裏的屍首拖下去,血跡猶在,就扶起桌子來,在這刀劍肅殺之氣未散的堂子裏,大口喝起了酒。


    酒氣濃烈,似火一樣燒灼人的喉嚨,樓鏡忽覺得口渴,喉頭滑動,皺著眉頭,轉身出去了。


    那孫莽很是爽快,低了頭,應了聲,就不再反口,隔日裏便將貨物整理,托著傷軀親自護送,隨著武生和青衣一道往風雨樓去。樓鏡和花衫和他們去路不同,一方往南,一方往北,在岔路分手。


    不日,樓鏡和花衫回了杏花天,寒冬料峭,杏花天裏卻熱鬧不減,酒樓四麵掛下燈籠簾子,樓內燈火輝煌,緋色幔帳,紅色綾羅,將四周映得暖色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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