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對方鼻青臉腫,皺了皺眉,想說點什麽,又害怕那些滿身煙味的男生。


    她想著要不就先假裝沒看見,然後再去找門衛,或者別的老師,卻不想她剛要回班,就被其中一個人叫住。


    「餵。」


    滿月腳步一頓,後背僵住。


    冷風和雨一起鋪向她的後背,馬尾被吹起,後頸一片涼意。


    她咽了咽喉,慢吞吞轉身,大概是從小在家受寵,即便遇到這種情況,她也不算特別害怕,總覺得世界上還是好人多。


    於是她就問對方:「有事嗎?」


    那人笑了,丟了手裏男生的衣領,幾步走到她跟前問:「寫作業啊?」


    他口吻似閑聊。


    滿月因為他的逼近有些後退,她點頭說是,「怎麽了?」


    「沒事啊,聊聊,」對方從上到下打量她,問她,「有手機嗎?」


    滿月說沒有。


    對方不信,開始拉扯她的校服外套,掏她的兜。


    滿月氣上心頭,很衝動地甩了對方一巴掌。


    脆響的同時,滿月和所有人一起怔住了。


    反應過來後,滿月轉身就要跑,隻可惜她不夠高,速度也不夠快,幾乎剛跑兩步就被其他人抓住。


    他們怕在外麵太張揚,就把滿月拉去了男廁所。


    滿月尖叫,掙紮。


    但是對方都是男生,隨便一個人攔腰就把她拽了進去。


    滿月害怕地不敢睜眼,一直尖叫,她像發了瘋一樣張牙舞爪撓人踢人。


    可她還是被控製著摁在了牆上。


    她不敢睜眼,隻記得他們翻她的口袋,拍她的臉,揪她的頭髮強迫她抬頭,她感受到有人離她很近,呼吸聲就在耳邊,很臭。


    哪裏都很臭。


    後來來了幾個男生,好像是高三部的,剛下晚自習,見到這情況半威脅半對峙地救下了滿月。


    但是滿月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能聞到臭味,她開始不去廁所。


    後來學校起了謠言,各種謠言,她每次上課下課路上都能聽到別人的議論,甚至有人指指點點。


    他們不敢大聲,也不敢在滿月跟前說,但他們偏要在滿月背後說,好像這樣才能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


    於是滿月開始不去學校,鄰居們意識到什麽,也開始議論紛紛,他們借著好奇關心的理由來家裏打探。


    十五歲,別人因為學習壓力大整日犯困的時候,滿月開始失眠,脫髮,掉體重。


    她本來就不高,後來一度隻有七十斤。


    七十斤的人,心有多大,能撐住潰敗的情緒嗎?


    很難。


    所以滿月開始看醫生。


    為了躲避鄰居,秦母帶她偷偷看醫生,偷偷轉學。


    好像看不出什麽,因為經歷過的事情不會隨著時間消失,見過的冷眼聽過的議論卻隨著時間越來越深刻。


    所以注意力很難集中。


    高考自然沒考好,她考進高中時是名列前茅的成績,大學卻連二本線都夠得勉強。


    大家很愛說她可惜了。


    大學是集體宿舍,滿月適應不了,便搬出宿舍開始走讀。


    整四年大學,她一個朋友也沒有。


    期間也沒有看過醫生,好像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


    人是可以適應孤獨的,也可以從孤獨中捕捉新的世界和成就,她一邊悲觀地生活,一邊寫浪漫的文字。


    她告訴自己:獨立的自我可以摒棄於溫暖之外,可以滿足於荒涼的寂寞。孤獨,能保持永遠澄澈。


    可晏清輝出現了,他每一次出現,都好像在告訴她,過去那些浪漫都是虛無的,是很飄渺的。


    而他,是真實的,是可以走進她生活裏的。


    隻是,她的生活太久沒有打掃了。


    「太久了,」滿月低低說,「六七年了吧。」


    「還行,」鹿袁笑,「你少說還能再活六七十年呢。」


    或許是鹿袁和晏清輝有關係,滿月對他有莫名的信任,她笑笑,說:「也是。」


    「嗯,那要詳細聊聊嗎?」


    滿月說好。


    其實也不算聊,隻能算陳述,過去太久,滿月時常用旁觀者的角度去看從前,她說完也沒有很大的情緒起伏。


    倒是鹿袁有點生氣了,「一個個可真刑!」


    他這樣滿月反而覺得輕鬆,如果太冷靜,她會想起那些高高掛起的議論者。


    「嚴重嗎?」她是問自己的情況。


    「當然不。」鹿袁說。


    滿月沒把這話往心裏去,她知道不管是身體上的病還是精神上的病,對生活都是有影響的。


    沒有人會願意在自己原本平靜的生活裏埋一顆炸/彈。


    「不過今天聊得有點多了,我們可以預約下一次。」鹿袁說。


    他並不著急,滿月也舒心。


    她說:「可以。」


    匆匆之間,太陽已經墜落,霞光透過窗戶照在滿月腳下。


    她身上熱熱的,起身說:「謝謝。」


    鹿袁笑著說沒事。


    離開前,滿月很平靜,她看向鹿袁,問了醫患關係以外的問題。


    「你和晏清輝是好朋友嗎?」


    「是不是都行吧。」鹿袁開玩笑。


    那就是了。


    滿月彎彎唇,說:「我的信息你可以不保密。」


    鹿袁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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