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來人往的商場,她沒有化妝,也沒有盛裝打扮,甚至也許晏清輝這個念頭也起得猝然,可她並沒有覺得倉促,甚至有一種從忙碌日常裏捕捉到美好的浪漫。


    誰說告白一定需要嚴謹的流程呢?


    吹皺春水的,明明是乍起的風。


    「不下車幹嘛呢?」車窗居然被人敲響。


    滿月嚇一跳,回神後看到車窗外站著的是一個陌生男人,他微微彎腰,往車窗裏看,大概是車窗反光。他眯眼也沒看清,隻看到人的輪廓,便繼續敲:「晏醫生?晏清輝?」


    大有一種不把人叫出來不罷休的架勢。


    滿月怕他真的一直叫,隻能把車窗打開。


    車窗開一半,滿月看到男人臉上的不耐變成了震驚,震驚中應該還帶著不可思議。


    滿月扯出不太自然的笑,「不好意思,晏清輝他……去忙了。」


    「哦哦哦哦哦,好的好的好的,」男人表現得比她還不好意思,「行行行,那你先忙,我先走了啊,哦,那個,我是他朋友,鹿袁。」


    滿月也忙說:「哦哦哦,好的好的,那個,我也是他朋友,我叫滿月。」


    鹿袁「嗯嗯嗯」了幾聲,說自己還有事,便轉身走了。


    鹿袁走後,滿月關上車窗,回憶剛剛二人的寒暄,尷尬得不行,她給晏清輝發消息。


    滿月:我剛剛見你朋友了,他說他叫鹿袁。


    晏清輝沒回消息,大概在忙。


    滿月攥著手機在車上坐了好久,最後在手機上給自己掛了個號。


    下車前,滿月收到晏清輝的消息。


    晏:你怎麽知道他叫鹿袁?


    滿月疑惑說:他自己說了啊。


    晏:告訴你字了?


    滿月一怔,猛地回想剛剛鹿袁的話,他說他叫鹿袁,但他沒有說具體哪個字。


    那為什麽她會下意識知道這兩個字呢?


    腦海裏似乎有畫麵一閃而過,可閃得太快,滿月沒捕捉到,她在車裏又坐了一會兒,才給晏清輝回消息。


    滿月:猜的吧……


    之後晏清輝可能又在忙,沒有回消息,滿月也沒繼續發,關了手機下車。


    醫院時時刻刻人都很多,滿月穿過人群,去了一棟很清冷的樓區。


    諮詢室在三樓,滿月沒有搭電梯,從安全通道口出來時,一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從洗手間的方向出來,他戴著銀絲邊框眼鏡,臉上戴著口罩,手上還沾著水,袖口挽一截,腕間扣著一塊表。


    這表滿月認識,之前寫書時都是名表相關知識時見過,總價好像在七位數。


    現在醫生都那麽有錢了嗎?


    滿月有些震驚,她看著對方從自己麵前過去,不知道為何,她覺得這人身影有點眼熟,正要細看,這人拐進了旁邊的辦公室。


    滿月一路走過去,也停在了門口。


    諮詢室。


    他居然是心理醫生?


    這會兒等候區沒人,很快就叫到滿月的號,滿月有點緊張地抿抿唇,她站在門口,想逃跑,可眼前一閃而過晏清輝的臉,她頓了頓,主動推開了門。


    進入診室,坐在辦公桌前,醫生坐在電腦前,查看病人信息。


    滿月一抬頭,看到醫生胸前的銘牌。


    鹿袁。


    滿月一怔,抬頭看向鹿袁的臉。


    鹿袁也剛巧打開病人信息,看到名字欄滿月二字,明顯一愣,而後又察覺到滿月投來的目光,抬頭。


    對視間,僅一眼,雙方就確認了彼此並沒有認錯人。


    滿月完全沒想到自己對「鹿袁」二字的熟稔來自掛號時對醫生姓名的匆匆一瞥,她愣住,反應過來以後第一反應是丟人,然後想跑。


    可是逃避更可恥。


    於是成了僵局。


    她坐在那,渾身寫滿了抗拒和僵硬。


    直到鹿袁先收回目光,他繼續看電腦,口吻如同對待其他病人一樣,「今年多大啦?」


    滿月哽了哽喉,還是選擇回答:「二十三。」


    「周歲嗎?」鹿袁問。


    滿月點頭。


    「有過往看病史嗎?」


    滿月說:「有。」


    「大概什麽時間?」


    滿月陷入回憶,輕聲說:「很久了。」


    鹿袁抬眼看她,大概示意:多久?


    其實滿月一直沒有向前走過,她也沒有停在過去,隻是永遠活在當下,她不會展望未來,這說明她沒有期待,不會沉浸過往,意味著她不會自省。


    過一天算一天,這叫敷衍了事。


    她敷衍太久了,猛地回到過去,有一種被拖拽的疼痛感,一頓一頓的。


    眼前的視線漸漸模糊,畫麵逐漸變得陌生,又慢慢熟悉。


    人的情緒是可以根據熟稔度調整的,見到經歷過的熟悉場景,即便過去很多年,情緒還是會一下子回到當下。


    她記得那天是個好天,她有一道數學大題一直沒寫出來,好朋友在等她,她不想對方一直等,就讓對方先走,因為她覺得滿弈會來找她。


    不知不覺就很晚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下雨,冷空氣隨著夜幕一起降臨,滿月本想出去看看雨到底下多大,結果出門就撞上一群男生揪著一個男生。


    那群男生頭髮染得五花八門,衣服也奇異,顯然不是在校學生,倒是他們揪的那位,是學生。


    滿月不認識那個男生,可能是別的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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