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楠完全不曾料到會出現如此戲劇性的一幕,吃驚之餘,本能地向後退去,正打算扭頭撒腿狂奔,可是一步都沒邁出去就停頓在原地——她的胳膊被穿黑風衣的男子緊緊地拽住了。


    伊楠的心裏陣陣發涼,絕望地想到今天自己可能要完蛋了,「你,你……想幹什麽?」她控製不住自己發抖的聲音,在昏暗的樹蔭下,也看不清對方的眉目,隻依稀辨認出他戴著一副茶色眼鏡。


    「姚伊楠小姐?」黑風衣男子沉著的聲音並未像她想像的那般凶神惡煞。


    「你……你是誰?」伊楠頓感驚愕,「劫匪」怎麽連她的名字都已知曉,難道不是碰巧,竟是預謀?


    可是綁架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女孩子有什麽好處可言?她家可拿不出萬兒八千的給自己贖身……


    她腦子裏亂成一團糨糊,身子扭動著,來不及考慮太多,唯一的念頭就是怎麽脫身逃走。


    黑風衣男子從她的神情中認定自己的判斷無誤,便說:「你不用緊張。梁先生在車裏,他想跟你談談。」


    「什……什麽梁先生,我根本不認識!」伊楠胡亂地嚷著,胳膊被他抓得生疼,怎麽甩都甩不掉。她於極度惶恐中又生出些惱怒來,更加奮力掙紮。


    山那邊是海 山:介入(7)


    黑風衣無聲地笑了笑,語氣稍稍放緩,「上車你就知道了。」


    根本沒容她拒絕,伊楠就被生拉硬拽地塞進了車裏。


    車門在她身後砰地合上,雖然聲音不大,卻如一道地獄之門,瞬間讓她感到絕望的窒息。


    車裏溫暖如春,但並沒有讓伊楠從心底生出的寒涼和戰慄止住。她胡亂朝四周掃了一眼,這裏應該是後座,前麵有塊玻璃擋著,右手邊坐著一名男子。也許因為車身寬敞,她覺得他離自己很遠。


    那男子看不出年紀,但顯然不算太年輕了,簡潔的打扮,伊楠於慌亂中僅記得他身著一件米灰色襯衫,端正的五官,談不上英俊,卻有種說不出的懾人氣度。他正神色漠然地注視著東張西望的伊楠。


    這人看起來很體麵,不像黑社會的,倒有幾分儒商的氣質,而且他看人的眼神平和而疏離,應該不至於做出什麽不堪的事情來。


    伊楠憑著僅有的經驗自我安慰似的做了判斷,心裏似乎安定了許多。她素來膽大,既來之,就隻能安之了。她偷偷朝車門方向挪動了幾下身子,直到後背抵在了門把手上,才鼓起勇氣直視對麵坐著的那個人,等他開口。


    男子見伊楠在短短幾十秒內就調整好了狀態,以一副大義凜然的談判模樣看著自己,有些意外,眸中微光一閃,但轉瞬即逝。他雙掌交握著擱在膝蓋上,平視伊楠,眼神卻並不淩厲。他的開場白也幹脆簡潔,「姚小姐,很抱歉這麽唐突地與你見麵。我姓梁,梁鍾鳴,許誌遠的哥哥。」


    伊楠瞪著眼睛,驚訝得連害怕都已忘記。她哪裏會料到自己今天這番恐怖遭遇竟是拜那位快被她拋到腦後的許誌遠所賜!


    好一會兒,她才轉過彎來,依稀想起許誌遠曾跟她提過他的確有個哥哥,隻是既然是兄弟,為何一個姓梁,一個姓許?


    伊楠自然不會傻到在這種時候無厘頭地提出此類質疑,她關心的是對方究竟有何意圖。


    「很意外,是嗎?」梁鍾鳴的聲音有種沙沙的磁性,聽在耳朵裏卻有種娓娓道來的舒服感覺,仿佛有安神的作用。


    伊楠在詫異之餘,總算緩過來一口氣。既然他是因為許誌遠來找自己,應該不會是什麽壞事吧?她自認沒害過那位同學。隻是他家人的這種見麵方式實在令她消受不起,多來幾次,自己恐怕會精神失常。當然,她現在也顧不上抱怨這些。


    「誌遠他……不是離校了嗎?他出事了?」她既好奇又有些擔心。


    梁鍾鳴瞥了她一眼,也許因為她叫得如此自然且親昵,「你跟誌遠關係很好?」


    他注視伊楠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她卻沒反應過來,點頭道:「是啊,他在學校的時候我們常常一起出去玩。」


    伊楠這麽說,一半是事實,另一半也是想借著與許誌遠相處融洽來降低自己目前處境的危險性,畢竟她還沒摸透梁鍾鳴莫名其妙見自己的用意。


    梁鍾鳴的眸子略顯深邃,似乎證實了什麽。片刻停頓後,他才道:「本來,誌遠離校是因為要去瑞士留學,但是現在……」


    雖然伊楠對許誌遠並不是戀人那樣的情感,但作為朋友,她還是關心他的,此時聽到梁鍾鳴的語氣陡轉,心裏一緊,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梁鍾鳴沒有避開她的目光,與她對視著,緩緩說道:「為了你,他打算放棄。」


    「……」伊楠的腦子有短暫的卡殼,過了好一會兒才喃喃發問,「為什麽?」


    然而,不用他回答,她忽然明白了,思緒一下子清晰起來:許誌遠對自己有意——這就是他哥哥今天來找她的原因。


    山那邊是海 山:介入(8)


    到底年輕,沒經過什麽事兒,一旦想明白,伊楠的臉頰上驀地滾過一陣熱浪。對麵的梁鍾鳴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卻沒有表現出好惡來,又徐徐道:「他留學這件事對他本人以及……我們家裏來說,都很重要。如今他賴著不肯走,跟母親的關係鬧得很僵。」


    伊楠越聽越覺得自己像個罪魁禍首,雖然竭力保持鎮定,心裏卻仍然忐忑。偷眼察看梁鍾鳴,所幸他的神情沒有絲毫譴責或激動的傾向,她於是繼續靜靜地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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