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顧明溪從公司回來,一進門就對她說:「樓下有個女孩子說要找你,好像站了很久,我要帶她上來,她也不願意,你要不要下去看看?」


    她當時的狀態恍恍惚惚的,整日整夜的睡不著覺,麵色也差的要命,舒亦欣越是不放棄,她就越是不能放過自己,母親以及那個素未謀麵的弟弟或者妹妹每晚都會出現在她的夢裏,向她哭訴,責怪她,怨恨她,罵她是變態,罵她噁心。


    舒亦欣的不斷糾纏非但不會讓她感動,相反的隻會一遍遍的提醒著她所犯下的罪惡,這份罪惡感像是提在心上的利刃,不知什麽時候就會掉下來,審判般將她淩遲。


    有時候她甚至開始對自己的感情產生了懷疑,她覺得她對舒亦欣並不是真的喜歡,所有的一切都是錯覺,她並沒有因為喜歡女孩,害死自己的母親和未出世的弟弟或者妹妹,一切都是誤會,母親誤會了,她也誤會了,她是正常的,她並不是變態,也並不噁心。


    顧明溪那時自然也看出了她的不正常,盡管那時顧明溪自己也沒有走出來,卻依舊嚐試著開解她,魏知從小便和她親近,這個人是除母親以外對她最好的人,而且顧明溪還有過女友,如果是她的話,是不是就可以原諒她呢?


    她當時迫切的想得到一個人的諒解,不管是誰都好,於是她將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本以為憑著顧明溪對她的喜愛,她會帶她走出困境,她可以重新擁有愛她的人,可顧明溪的反應卻和她的預想大相逕庭,她不再溫柔,也不再對她笑,甚至於看她的眼神都帶著濃濃的怨恨,那晚顧明溪對她說出了最惡毒的話。


    「你和你爸一樣,都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你給我滾,永遠不要讓我看到你。」


    魏知直接被打入了地獄,愣愣的問她,「為什麽?為什麽連你也要這麽對我?明明你也喜歡女人的。」


    顧明溪並沒有回答她,隻是粗暴的抓著她的胳膊將她趕出門外,淚水花了臉上的妝,顧明溪再也沒有平日裏的優雅從容,那雙始終笑盈盈的眼睛裏隻剩下刻骨的恨意。


    魏知不知道是怎麽離開的,隻覺得整個世界都陷入了昏暗,然後她見到了守在樓下的舒亦欣。


    她沒有理她,漫無目的的在路上遊蕩,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隻覺得周圍的環境越來越安靜,安靜的她害怕,她害怕母親的聲音會突然冒出來,指責她,咒罵她。


    已經很晚了,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偶爾有幾隻流浪貓穿梭在路邊的巷子裏,圍在垃圾桶邊緣翻找,叼著一塊魚骨頭聽見有人靠近後,敏捷的跳躍幾下,不見了身影。


    魏知看著那幾隻流浪貓的身影隱沒在黑暗中,突然覺得自己和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浪貓沒什麽兩樣,她苦澀的笑了兩下,然後感覺衣角被人拽住,她轉身,看見一個柔弱的人兒,微微紅腫的眼睛裏滿是擔憂,那一瞬間,她的心被猛地戳了一下,瞬間軟下來,她真的很像抱著她,在她懷裏好好哭一場。


    她想,她應該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還喜歡著她的人了吧!


    可是很快的,母親的聲音又在她的腦海裏出現,隱隱的還有嬰兒的哭聲,他們又來找她了,她抓著快要裂開的腦袋痛苦的哼出聲,眼淚也一滴一滴落下。


    「你怎麽了?」舒亦欣的眉頭鎖進,試圖將魏知抓撓頭皮的手拿下來,「你不要這樣,跟我回家吧,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家?


    她哪裏還有家?


    她有些好笑的將人甩開,看著麵前像是從童話世界裏走出的人,她依舊美好的找不出一絲瑕疵,柔弱的五官依舊讓她忍不住想要去保護,可是,一切都不一樣了,她們之間再也沒有可能了。


    突然的,她腦海裏冒出一個很惡毒的想法,如果將她拉入自己的地獄裏,她是不是就不會纏著她了?


    「你就那麽喜歡我嗎?」


    「是的,我很喜歡你。」舒亦欣抓著她的手,努力展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


    她的聲音依舊那麽好聽,羽毛一樣輕柔,還帶著稚氣,很容易就會讓人心軟。


    魏知也確實心軟了,即將出口的話頓住,她有些煩躁的再一次甩開她,道:「太晚了,你回去吧,不要跟著我。」


    舒亦欣臉上的笑容消失,淚水滴滴滾落,上前一步,抱著她的胳膊道:「為什麽?你明明也喜歡我的,為什麽不能接受我?」


    「我不喜歡你。」她抬頭看著頭頂的路燈,將眼裏的淚水逼回去,狠下心,再一次用力甩開,舒亦欣沒有站穩,跌倒在地上,柔嫩的膝蓋被摔破了皮,血液流出來,和周圍白皙的皮膚比起來,異常刺眼。


    魏知忍著將舒亦欣扶起來的衝動,狠心道:「我根本不喜歡女人,要不是你的那封信,我媽怎麽會想不開,要不是你,我媽現在一定還活著,我怎麽可能喜歡你,我恨你都來不及。」


    舒亦欣顯然不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魏知也並不打算告訴她,她隻想讓她死心,不要再纏著她,她要被心裏的那份罪惡感壓垮了,她真的不想再看到她了。


    「什麽意思?你為什麽要這麽說?」


    「你媽媽過世和我有關係嗎?」


    「魏知,你告訴我啊。」


    舒亦欣的聲音很慌張,不顧膝蓋處的疼痛,站起來就想拉著魏知問清楚。可是此時的魏知顯然不想多做解釋,而且這是她的家事,她並不想告訴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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