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中央宮殿已經一年有半,不過大部分時間林雲處在養傷和逃竄中,所以今日才有空閑去觀摩這古琴。


    古琴斷裂,七根蠶絲琴弦散落,沒有了冷冽氣息的封凍,泛黃的琴身亦是快速腐朽,其上的殷紅鮮血也逐漸變淡,不再是那麽刺目和懾人。


    銀鈴哭訴,流轉的眸光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的半截泛黃古琴,滾燙而晶瑩的淚水滑落在細密的銀亮甲麟上,纏繞在白色小獸身上的柔弱身軀微微顫動。


    情感是種很神奇的東西,眼前的這一幕便是最好的見證。


    傾聽著耳邊的輕顫訴述,白色小獸似是受到了極大的感觸,一雙黑寶石般的眸瞳也開始閃出瑩亮淚花,小獸撫慰在腰間的銀亮身軀上,嗚嗚咽咽的出聲安慰。


    至於造成這種場景的罪魁禍首,林雲撓了撓頭捎,實在是聽不懂兩隻天地異獸之間的交流,又不好出言安撫,沉吟了片刻,翻出兩個羊脂白玉瓶出來,接在兩雙淚汪汪的眸瞳之下,心裏極為好奇且期望萬分地想著,伊伊的淚珠有逆天效用,不知道身為上古異獸的銀鈴是否另有奇效?


    啪的一道重疊脆響,正在林雲胡亂猜測之際,眼角晃過兩道白色虛影,隻覺得持著玉瓶的掌指一震,一陣火辣的痛感便是從手背上襲來。


    林雲倒吸口涼氣,不敢再打擾眼前兩位的苦苦訴說,揮手分出一道流光,把青石上的苔蘚清除,安靜地坐下,不言不語地將古琴取來,細細打量。


    期間,刺息幼獸從靈獸袋中鑽出,巴掌大的身軀一個彈跳,便著落在白色小獸身旁,兩隻黑碌碌的眼球滴溜溜地直轉,也不知道是否聽懂了這咿咿呀呀中的內在含義。


    林雲神色漸漸的凝重起來,撫摸過手頭稍顯濕潤的古琴,眼前不禁地閃現過一位白衫女子撫琴彈唱,寒潭中魚跳龍躍的畫麵,視線落在那崩斷的琴弦上,晶瑩的弦線中蘊有道道細微的血絲,若是用常眼觀看,未必能夠發現。


    顰眉沉吟了片刻,林雲托在古琴底部的手掌感受到一種凹凸不平的磨砂,調轉個過,瞳孔驟然收縮。


    因為琴身的質量低劣以及長時間的放置在濕潤空氣中,原本平滑的底部變得更坑坑窪窪,腐朽不堪,但林雲仍是能夠模糊地看見上麵所描刻的細小文字。


    “這是...琴譜?”


    林雲有些訝然出聲道,哭訴的銀鈴以及正在豎耳傾聽的白色小獸和刺息幼獸皆是被他的聲音吸引,暫且將那些曆史記憶放在一邊,湊過頭來。


    四雙大小不同,神色各異的眸子盯著林雲雙手上的琴背看來看去,許久後,刺息幼獸退出,幾個彈跳從山石底部的縫隙處鑽了出去。


    林雲長舒口氣,輕搖了搖頭,其上所摹刻的應該是某種琴譜,隻是那些古怪符文從未見過,想來隻有青石殿主人才能明曉。


    “不知道能否派上用場?不過,先記錄下來再說!”


    說罷,林雲從儲物袋中翻出枚空白玉簡,開始將其上的古怪如蚯蚓攀爬的符文拓印下來,由於木質腐朽的原因,某些符文也隻能用他的猜測補上。


    “應該是上半篇,下半篇在趙析手中…唔,這幾個符文組合起來,像是琴譜的名字!”沉默了會兒,林雲將半截古琴橫斜過來,皺眉中吐出一個字眼:


    “葬!”


    在林雲吐出這個字眼的時候,他渾身竟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一種突如其來的情感從心底生出,並如洪水泛濫般湧向四肢百骸。


    林雲瞳孔縮了縮,強自壓下心頭的莫名情愫,想來是種錯覺和臆想,但當他轉頭望向那兩雙淚花閃得更加厲害的眸子時,頓時一陣愕然,訝然道:“你們……也感覺到了?”


    白色小獸柔弱的身軀微微抽搐,淚成連珠,白嫩的麵龐哭成了大花貓,稍稍抬頭,然後又無力地點了點,緊接著的偏轉過身,朝著銀鈴咿呀咿呀地安慰起來。


    “什麽琴譜要用‘葬’來命名?”


    林雲眼底深處閃過道亮芒,也許青石殿主人便是以琴入道,這半篇琴譜不簡單,可惜不完整了。而後他又想到了琴身上的那道殷紅鮮血以及琴弦中滲透進的細小血絲,一時間有些怔神。


    準確地來講,銀鈴並非是為這把古琴和它主人哀傷,事實上她並未見過青石殿主人,隻是想起了那道垂垂老矣但千叮萬囑的身影,要她以生死護衛寒潭中央的白玉亭。


    據銀鈴祖父所言,他是偶遇青石殿主人並蒙受大恩,所以一直伴隨其左右,那是一段快樂的歲月,直至某天,一名男子擅闖而入,打破了那種靜謐與祥和。


    男子一劍破蒼穹,那種威勢至今讓他難以忘懷,鬼哭神嚎,萬佛泣訴,青石殿主人便是由此遭受厄難,也正是因為那一戰,空間才開始敗落。


    “那試練空間中的其他人呢?”林雲聽完伊伊的轉訴,急忙出聲問道,男子再威壓九天,也不能將所有人都屠戮一空吧,連屍骨都湮滅個幹淨,不留分毫。


    白色小獸咿呀的問道,銀鈴搖了搖頭,表示他祖父當時受了很重的傷,昏厥了過去,等醒來時,一切都平靜下來,隻徒留些蒼涼和淒傷。


    “那這篇葬譜也是青石殿主人所作了?”林雲歎息口氣,再次問道。銀鈴有些哀傷地點了點頭,據說那是青石殿主人在鬱鬱寡歡之時所作,即便是將古琴合一,琴譜也不完全。


    林雲摸著微微青黑的下頜,腦海中閃過諸多念頭,不知道那名一劍之下,鬼哭神嚎的男子是何方人士,僅是想想便是心頭熱血噴湧。


    “那座石門不會是他一劍劈斬開的吧?!”


    忽然間,林雲腦海中亮起一副宏偉畫麵,一座高聳入雲,雄偉懾人的石門,半截被斬斷傾倒,橫截麵蒙上一層厚厚塵灰,卻是光滑如鏡。


    聞聽到伊伊的翻譯言語,銀鈴沉默了許久,回憶起從中央通道經過時的所見,隨後輕點點頭,除了他,應該不會有人能夠做到那一步。


    林雲感慨了一番,心頭卻是熱血洶湧,竟是生出一種想要與那名男子謀麵的迫切衝動,也隻有那般的力量才能去實現心中的夢。


    忽而,林雲唇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容,使勁搖了搖頭,將心頭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拋出腦外,反手將半截古琴和玉簡收起,再次翻出一本被青布衫覆蓋的薄薄書籍。


    這是從汪妙兒儲物袋中搜出的,上麵繪畫了吳國的部分地圖。林雲輕輕抖手,由青布衫覆蓋的薄薄書籍便如孔雀展屏般在洞中鋪展開來。


    ……


    堆砌在山洞口的碎亂山石砰的一聲炸開,林雲從中走出,正值中午烈陽高照時,耀眼的光線刺得林雲雙眼生疼,手掌遮起光線,適應了好一會兒,才能直視。


    林雲轉身揮手,倒亂的山石再次壘砌完好,眉頭微皺了皺,一隻光澤晶瑩的小獸不知哪處縫隙裏竄出來,速度迅疾,一個蹬跳便趴在林雲肩膀上。刺息幼獸嘴角沾染點點血跡,臉上一副意猶未盡的神情。


    林雲無奈地笑了笑,刺息幼獸本屬於性格暴戾之列,雖說和他簽訂契約後,性格有所收斂,但長期的悶禁在靈獸袋中,那憋屈的一方空間無論如何也難以適應。


    “可惜啦,鼎耳不是由我來操控,且你也不能算是天地間的異種,不能隨著伊伊進入其中。”林雲搖了搖頭道。


    似是聽懂了林雲的意思,刺息幼獸沮喪地垂下眼瞼,不過林雲的又一句話傳進它耳廓,讓頹然的情緒頓時振奮起來:“正是因為你算不得天地異獸,才不會引起諸多注目,所以你就在外麵跟我做個伴!”


    “不過,你也應該有個稱呼的名字…唔,我看就叫阿息吧!”林雲瞅著趴在肩膀,瞪著兩隻黑碌碌眼球的刺息幼獸,沉吟許久,說出個土而簡單的名字。


    不知道刺息幼獸是真的喜歡,亦或者靈智低下且未曾接觸過外界的它,根本不明白林雲口中的兩個字眼代表的意思,它隻是很欣喜的點頭。


    林雲一邊催動腳下的飛劍,一邊偏過頭,用一種古怪的口吻說道:“阿息,你以後能不能長兩隻翅膀出來?”


    ……


    論起修仙資源,吳國要差之越國許多,支撐不起龐大人類基數中所跳躍出來的修行者,所以資源選得格外重要,誰占據的資源分量多,便占據了此地的話語權。


    也正是因為如此,吳國才會形成與越國完全不相同的一樹三枝的利益和勢力分配。


    莫虛洞,便是其中的那顆擎天樹,而其餘的三枝分別是汪家,陳家以及張家。


    除了以上四處修行者的公眾聚所,其餘修者也自然而然的淪為散修,且其散修的數量要遠遠的超過越國以及其餘四處修士聚所的總和,成為鋪散的第五勢力。


    由於以上的勢力分布以及散修人員畸形的多,所以吳國也就生出了諸多其他國家所沒有的特點風情。


    例如,林雲所前方的天樂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仙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西湖泛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西湖泛舟並收藏仙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