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山體不高,底盤卻是大得很,碎石林立,稀稀疏疏的樹木從山石縫隙間滋生出來,顯示出磅礴而頑強的生命力。


    一位身著黃衫的中年修士,麵色蠟黃,畏首畏尾的模樣恍若塵世中偷盜的小賊,周遭環視了一番,中年修士取出一塊青色的圓盤放在掌心。


    青色的圓盤在中年修士的催動下,發出淡淡如翡玉般的青光,片刻後,青光加深,將那張蠟黃麵龐都映成了青蒙蒙。


    中年修士收起臉上的畏首畏尾,眉頭輕皺地瞅向眼前底盤龐大的山體,同樣蠟黃的眼球中閃過一絲若有所思的亮芒,隨即又開始四處觀察起來。


    這種情形就好像是一個賊眉鼠眼的扒手搖身一變化成一個風水大師。


    觀察和思量了許久,中年修士才長長地籲了口氣,再次確定此處沒有其餘人影,用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喃喃道:“陳家這群王八蛋,占住了茅坑,今天老子也來嚐嚐腥氣,喝完肉湯!”


    緊接著,中年修士嘿嘿笑了兩聲,朝著前方的偌大山體行去,蠟黃的臉上各種神色交匯,有訝然驚喜,有怨憤不平,另有僥幸混雜。


    中年修士徒步行到龐大山體的半山腰處,小心謹慎地環視周邊,突然間眼神一定,渾身的肉塊都隨之繃了起來,從儲物袋中翻出件防身法寶,右手又扣緊兩張綠色符籙,戰戰兢兢地朝著視線範圍內,由亂石堆砌起來,許是因為風吹雨淋而露出兩道明顯縫隙的石洞口。


    中年修士在臨近亂石堆砌遮隱的洞口時,腳下突然一頓,其模樣就像是趁著隔壁漢子出行之際,鬼鬼祟祟去偷情的奸夫。腦海中思索了片刻,中年修士再次大變樣,無聲的清了清嗓子,語氣尖利地說道:“閣下何人,竟然在我趙家地盤上強占豪用,家中族老已然知曉,若是趁早離去,可以免受其罪!”


    尖利的嗓音隨著微風在半空中緩緩散開,直至消散殆盡,露著紮長縫隙的石洞內卻是無丁點聲響傳出,中年修士不禁眉頭緊顰。


    蠟黃的眼珠上下轉了轉,中年修士右手中靈力滾湧,繼而手掌輕拋,綠色符籙光芒閃爍,化成一道流光準確地沒進紮長縫隙內,與此同時,中年修士腳下微動,一個閃身,便站在了山腳下。


    砰砰的震響,猶如數掛鞭炮齊鳴,那被亂石封住的石洞口內頓時被青光充斥,數縷細小如發絲的青芒從中激射而出。


    中年修士眉頭顰得更緊了,舔了舔有些幹白的唇角,他將神識鋪展開來,將附近十丈範圍內都罩籠起來,再次朝著洞口挪去。


    “轟!”


    在接近洞口十丈距離時,中年修士單手掐訣,一道犀利的白芒瞬時從腰間激射而出,橫斬在洞口亂石上,一道轟響聲中,碎石四射,崩飛而出。


    似是被自己的舉動嚇了一跳,中年修士腳下不由得後錯一步,那種姿勢明顯是要拔腿就逃,然而他的準備卻是沒有派上用場,散石墜地,灰塵落盡,洞口內毫無異樣發生。


    中年修士神色一窒,顯然眼前無聲無息的情形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暗舒了口氣後,才壯起膽子,挺了挺胸膛,腳下步伐卻是依舊的緩慢而謹慎。


    石洞內布置簡略,麵積狹窄,十步見方,被一層薄薄的綠色粉末覆蓋,這種綠色粉末並不具備特大的殺傷性,但能夠阻滯修士大腦神經,和蒙汗藥的效用一般無二。


    中年修士先是掃了一遍眼前的綠森森洞府,確信沒有發現任何隱藏物後,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大袖一揮,附在石壁和簡單石凳床上的綠色粉末便是化成一道卷風,被清理了出去,在隔著兩個山頭的半空飄散,下起了一場薄薄綠雨。


    中年修士眯著眼瞳,瞅著遠處飄灑的綠色薄雨,等到徹底消失在視野中,他才收回目光,又走出洞外,將之前的一些震轟痕跡抹除,直至完美地看不出任何破綻才罷手。


    中年修士拍了拍厚厚的雙手,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嘿嘿一笑,似是對於他小心使得萬年船的精神態度感到分外滿意,自言自語道:“想我王蘭能夠混到今天這個億萬人崇仰的地步,不是沒有道理的,的確是應該得……”


    這個膽小如鼠卻又是心細如發的中年修士有著一個女性化十足的名字,忽然間,似是感應到了什麽,他滿臉的驕傲與自豪頓時垮了下來,換上一副陰沉如水的冷硬麵孔。


    將一張笑意盎然的麵孔轉換成冷硬如鐵陰沉籠罩的模樣,對於中年修士來說,僅是一個刹那間的事情,在這刹那後,一道快速放大的破空聲在他耳邊響起,伴隨而至的是一名身著青衣,烏發束起的青年修士。


    “道友好像過界了,不知道來我陳家地盤上要作甚?”


    中年修士於不知不覺間似是連眼球上的兩道眉毛都變換了,粗而濃,橫亙著連在一起,如一把黑色長劍放置在他眉頭。在青年修士落地之時,名為王蘭的中年修士內心便是大鬆了口氣,依服飾和裝扮並非是陳家修士,那張使勁板著,臉上肌肉棱角分明的麵龐卻是再次冷冽幾分,出聲喝問道。


    青年修士二十六七的模樣,神情冷漠至極,比起眼前的中年修士有過之而無不及,正是來自於鄰國的林雲。


    ……


    距離逃出鷹鉤修士魔掌已經過了月餘,林雲碾轉各路,隨意毫無征兆的改變自己路徑,卻是意外的發現,那被他壞了大計的鷹鉤修士並未追擊而來,這讓他鬆心了不少。


    並未躲存在鼎耳世界內,因為林雲麵臨著一個十分緊迫而嚴重的問題,無論是正當途徑或者不正當途徑得來的靈石以及催生出來的靈藥皆是到了告罄的地步,而鼎耳內又是死氣沉沉,更遑論能蘊養出靈氣來。


    既然無大敵追蹤,那林雲便果斷地放棄了在其內坐吃等死的念頭。


    那名被林雲救了卻是將他當作有殺郎之仇的汪家俏美女子,或許是他不夠心狠手辣,並未將汪妙兒除根,但那係在蠻腰間的儲物袋,林雲就卻之不恭了。


    想來汪妙兒的身份是貨真價實,強行抹去其袋子上的神識烙印後,竟然發現了不少高階法寶和符籙,並尋到一張吳國簡略地圖,並不完全,隻有少半數,但對於林雲而言已經可以了。


    令得鷹鉤修士多年算謀功虧一簣和得罪汪家兩項罪過,林雲感到了無形的壓力,所以他花費了半月時日,按照地圖上指示,朝著吳國的東部行來。


    本來沒有前來此處的打算,但是伊伊靈巧的鼻子卻是輕嗅之下,讓他改變了主意,這座不起眼的旮旯角裏的靈氣較之其他地方要濃鬱不少,對於缺金少銀的林雲就相當重要了。


    “的確是濃鬱了不少,若非是伊伊,恐怕也尋不到這樣的妙處!”林雲剛剛著落下來,渾身毛孔就莫名的舒張了些,這是對於靈氣感應的靈敏,但還未等他將四周觀測一番,王蘭的一句冷言便傳進他耳廓內。


    許是數日的奔波在猛然的欣喜衝刷下,疲憊的精神鬆懈下來,一時間竟是未發現身側下方不遠處的黃衫身影。


    林雲將喜未喜的麵色重新冷卻下來,將目光落在低他幾丈高的中年修士身上,唇角緩緩地綻開一絲冷諷弧度,森然道:“道友口口聲聲說自己是陳家修士,可是有陳家憑證?若真是陳家修士,怎會在自家地盤上鬼鬼祟祟?更何況,誰也未曾規定,陳家的地界隻準陳家修士踏進!”


    聞聽到林雲的冷言,王蘭心神驟然提起,臉上神情卻是絲毫不變,眼底深處閃過道隱晦的亮芒,冷聲道:“道友是強詞奪理了,若是早些離去,在下還可放你一條性命!”


    中年修士看透了林雲的法力修為,處在練氣十層天,比他自己都要低上些,才敢壯著那顆比老鼠還小的膽子出言提警。


    “好大的口氣,想要致在下為死地,就要看看閣下這個冒牌貨有幾斤幾兩了!”林雲嘿嘿冷笑,諷言道,說罷輕拍儲物袋,招出一柄亮堂堂的薄刃銀劍,一副大打出手的樣子。


    林雲不敢肯定對方是否為此地的霸王龍,但從汪妙兒儲物袋中搜得本和嶽陽宗界聞相差不多的書籍,其中對陳家家族有詳細的介紹,包括其服飾術法等,而眼前的中年修士明顯不符合。


    王蘭心間念頭翻滾,從三言兩語中就明白對方雖然年紀輕輕,但絕對不是什麽愚蠢之輩,但眼前充裕的靈氣正是閉關修行的良地,若是就此放棄,實屬不甘啊!


    “道友好商量,此處雖不是在下所有,但畢竟要比道友要早上一步,見麵者有份,不如……”權衡得失下,中年修士嘿嘿輕笑,幹脆將自己的身份托了出來,正準備安撫對方,商量著如何分配此處的所有權之時,喉嚨處像是卡住了塊石頭,聲音戛然而至。


    中年修士驚駭的指著眼前的青年修士,步伐踉蹌,顫聲道:“你…你…你是魔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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