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一聲乍喝,如驚濤滾滾,聲波在這狹長的山澗處回蕩不休,林雲耳中嗡鳴,暗鬆了口氣,頓時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從肩膀上傳遍全身。


    聞聲,劉岩神色陡窒,扣緊在秀白脖頸上的手指都不由得發起顫來,若是往常,他能與來人淡然相與,談笑風生,而今的情況卻是讓他背脊寒涼。


    “哥哥……”熟悉的聲音在山澗回蕩,渾身酸乏無力,臥躺在劉岩手臂上的程婷兒,露出一絲微笑的同時,閃閃淚花如晶瑩的琥珀,從眼眶的邊緣滾落,沙啞的聲音碎人心神。


    冷喝震蕩中,十餘個黑點自遠處的山巒峰頂浮現,幾個閃爍間,就著落在血水肆意流淌的青岩石台上,為首的正是在林雲在交易會上有過兩麵之緣的程林。


    身姿挺拔,黑發披散,如一杆標槍般釘在淌血的青岩石台上,麵色卻是略顯焦黃,憔悴的神色下,目光冷冽如刀,令不遠處的白衣身影嘴唇發顫,張合了許久說不出話來。


    十餘號人唯前方的青衣身影馬首是瞻,顯然程林在豐月宗低階弟子群中頗負威望,林雲退到一塊空曠的石台上,盤膝而作,靈氣氤氳順著手臂上的毛孔鑽進脈絡近乎斷絕的身體內,修養和恢複。


    “劉岩,你這是找死麽?”未等程林開口,其身後的一名三十歲模樣的俊朗青年上前一步,冷聲喝道。


    猛然的沉冷聲,如一盆冰寒的涼水將略顯呆滯而不知所措的劉岩喝醒,身子不由地打了個冷戰,白皙的臉龐變得似是虧血般的蒼白,如生機泯滅已久的死屍。


    神色陰晴變換不定,頸間的喉結發出咕咚咕咚的幹澀聲,目光有些惶恐地掃過麵前的十幾個麵色陰沉的修士。當視線落在正在調息打坐的林雲身上時,毒辣與陰森頓時湧上心頭,若非是林雲,現在他劉岩早已得手,成了豐月宗的駙馬爺,何以淪落到而今的這個地步。


    感受到投射來的陰森目光,林雲緩緩睜開眼睛,卻是浮出一個之前劉岩標牌似的和煦笑容,旋即閉合眼皮,不再做出理會。


    對於林雲的嘲弄,劉岩胸膛的起伏變得更加劇烈,臉色也越發的蒼白無色,再次咽了口氣,強壓下腦海中的驚慌恐懼,口齒不清的開口道:“程兄,這些都是個誤會,一切起源於那個嶽陽宗的小子!”


    眾人的目光循著劉岩伸出的手臂望去,青年卻是麵無表情,單薄的身影和年輕的麵龐,很難讓眾人將不遠處死的不能再死的鳳冠長蛇以及兩具冰冷的屍身聯係在一起,但那浴血的長袍卻是異常刺目。


    “放開婷兒,我留你一條命!”許久未曾開口的程林沉聲道,周圍的氣溫似是都因為其冷冽的目光而降低了不少。


    寒森森的目光懾人心魄,讓劉岩好不容易強壓下的各種情緒再次上泛,劇烈的交纏和掙紮後,惡恨的情緒占據上風,咽了口吐沫道:


    “隻要你殺了他,劉某將程姑娘完璧歸還,另外他身上還有一件道器或者比道器更加高深的法寶,否則你以為能憑他七層天的法力能做到這一地步!”


    聽到劉岩的巨大爆料,身後眾人麵色變幻,用一種恍然中夾雜著貪婪的目光打量眼前這名薄弱年輕人,各種思緒交雜。


    見到似是受到鼓動的眾人,劉岩神色微震,急忙說道:“劉某發誓,所說句句屬實,隻要殺了……”


    “你,得寸進尺!”


    望著挾持在劉岩手中的嬌嫩身影,淚花閃動中蘊含的莫名意味,程林聲音更冷了,似是山脈上萬年不化的寒冰,森然的讓人發顫:“放開婷兒,滾!或者死!”


    程林如鋼針般的目光刺得劉岩眼球生疼,像是要流血一般,心頭的恐懼心理再也難以抑製,如崩潰的江堤,瞬間充斥他身體的萬千毛孔。


    因為劉岩深深的明白,程婷兒對與程林的重要性,正是這份了解,讓他再也沒有了撐下去的勇氣,猛然一推臂間的柔弱身軀,即刻轉身化作一道亮光向遠處掠去。


    然而,就在劉岩縱然躍起的刹那,一道如毒蛇般的黑芒,似是埋藏了許久,驟然間射向他剛剛離地不到一尺的右腿。


    噗的一聲輕響,黑色長釘透穿而過,和骨骼發生的清脆聲響讓在場眾人心中發毛。一陣挾著腐蝕力道的劇痛傳來,讓騰起地身影狼狽的跌落。


    “啊……程林,你不守承諾!”白色衣袍上濺起一朵黑色的血花,劉岩如一頭將要行刑的野豬,淒慘的嘶號和怒罵。


    身影如風,程林如一道青色箭矢瞬間就將跌落的嬌弱的身軀扶住,看著那張淚痕縱橫與活潑不再的蒼白臉頰,殺心頓起,卻不料還未曾出手,就聽見一道殺豬般的野嚎。


    偏轉過頭,看著劉岩白衫下擺處的黑色血花,眉頭輕皺了皺,將目光落在旁側看似已然脫力的林雲身上。


    其餘人麵麵相覷,當順著程林的目光而找到“真凶”時,皆是麵露詫異神色,不僅僅是局限於這具已經糟糕到極點的身體,更是因為林雲居然能夠在十幾號人眼皮子底下埋下手段而不被人知,心中有些發毛。


    “啊……”


    在人們呆愣的時候,一道錐心泣血的吼叫在山澗回蕩,當轉過頭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劉岩驚恐地盯著受傷的右小腿,黑色的鮮血汩汩往外冒,感官上的衝擊似是壓製了劇烈的腐蝕性疼痛,竟讓他安靜地呆愣住,恍若在流血的人不是他。


    在人群惶亂的時候,一條細弱遊絲的白光悄無聲息的沒進林雲發跡邊緣,微微的亮光一閃,隱沒於內。七寸長釘自然是被林雲激發而出的,劉岩知道得太多,必須要死,否則會惹來更大的災禍。


    雙眼微閉,看起平淡的神情下,卻是緊張異常,若是這幫人起了歹念,那也隻有暴露鼎耳的秘密。


    直至整個大腿化成了黑血,劉岩才徹底的回過神來,竭斯底裏的沙啞叫聲,含糊不清,如離水的魚兒在掙紮。


    “四處戒備,守衛!”程林淡淡的說道,卻是帶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很快這片山澗就被圍攏了起來,即便是普通的先天修士都難以架住諸多人手。


    程婷兒黑溜溜的眼球中亮光閃爍,如晶瑩瑪瑙般,俏白的麵頰上淚痕一道道,微低著頭,歉聲道:“哥,對不起!”


    “傻丫頭,這次體會到世事的險惡了吧!”程林溺愛般地揉了揉少女的秀發,輕撫過白皙脖頸間刺目的青指印,心中殺機迸現。


    程婷兒抬頭,正要開口之時,猛然間想到了什麽,神色慌張地問道:“他怎麽樣了?不會有事吧?”


    “看你這驚慌的樣子,若是出事的是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呈現出這幅緊張神色?”程林撇了撇嘴,點了點少女眉心。


    聞言,程婷兒俏臉上霎那間籠罩上一層紅暈,嬌豔欲滴的小女子模樣憑空多出幾分嫵媚,本想反駁兩句,卻是無來由地笑了起來。


    程林笑罵了兩聲,攙扶著滿身傷痕的程婷兒,緩緩地走向盤膝而作的林雲,肩膀上的鮮血將衣袍都染成刺目的嫣紅。


    “林雲兄,好久不見!不過你可是瞞苦了在下。”臨近那道狼狽身影,程林苦笑著打了個招呼。


    程林突兀的言語讓旁側的程婷兒陡然一窒,目光在林雲淡然的麵孔上掃視了很久,卻是沒有找到任何熟悉點,訝然道:“你們倆認識?”


    “忘了麽?曾在嶽風城的交易會上……”程林微微一笑,輕點程婷兒腦袋瓜子,說出了幾個提醒的字眼。


    “奧,原來是你!那你幹嘛不早說!”程婷兒恍然,兩隻黑琉璃般的眼眸瞪得滾圓,咬牙切齒的模樣恨不得將林雲生吃了。


    林雲長舒了口氣,不知道是因為程婷兒的嬌憐模樣亦或者是周身的暫時性安全,淡笑了聲:“你又沒有問!”


    “林兄可有加入我豐月宗的意願?”程林擺手止住了少女,問出的話卻是讓程婷兒頓時羞紅了臉,偷偷地發樂,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林雲收起了笑臉,搖搖頭:“程兄的好意,在下心領了,隻不過……”


    “為什麽?我可以讓姑姑收你為弟子!”還未等林雲將話說完,程婷兒便是神色匆匆地截斷,可能是因為感到不太合適,便是臉色漲紅的退到程林身後,卻是一臉的不愉。


    程林神色鄭重,沉吟了許久,凝聲道:“在下不想勉強林兄,隻是從姑姑那裏聽到幾分傳言,可能會對嶽陽宗不利,若是從這裏出去後,林兄改變主意,程某所言依舊有效!”


    看著程林臉上凝重的神色,林雲眉頭緊緊地鎖住,明白他所說的傳言絕對不僅是街道上的流言蜚語,沉吟中點頭道:“多謝提醒!”


    “還有六天的曆練時間,林兄若是和我們一起,必會保你性命無憂。當然,兄台若是喜歡獨來獨往,在下也可以幫你做一件事情。”


    程林偏轉過頭,朝著遠處已經徹底化成了一團汙血和黑骨的劉岩方向望了一眼,臉上浮現出溫和的笑容。


    林雲本想搖頭謝絕,卻是忽然的手頭微顫,眼中神色閃爍之際,轉變了主意,沉聲道:“那就要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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