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灑滿了大地,林木花草在吐息,發出清新的氣味,混雜在泥土裏,讓人心曠神怡,消除身心上的疲憊。


    駱峰山腰上的一塊青石上,有一位少年站立著,舒展雙臂,墨般的黑發束起,垂落在背脊上,衣角在清風中飄起,似是要融入自然。


    林雲迎望東方天際冉升的晨陽,道道金輝,將臉頰上的那絲溫存的笑容映照的更加清新與迷人。


    在少年身後是一間簡陋的石屋,是由碎小的山石搭建而成,牆壁上有縫隙透漏,幾縷陽光從中投射過去,隱約間可一看見裏麵簡單到極點的擺置,一張石床,鋪滿了幹癟的雜草,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這是林生給林雲安頓的住所,並非是欺辱與鄙夷,而是要隔絕修者的身心雜念,清心而寡欲,將心神置於修道中。


    在這座龐大的山峰上,除了林雲那間簡樸的石屋外,隻有峰頂林源的宮闕,而其餘的眾人則零星的分布在遠處起伏的山嶺上。


    “劣靈根。”少年忽的歎了一口氣,昨日的場景在腦海中閃過,臉上的甜笑緩緩的轉變成沮喪與頹廢。


    難怪血煞老魔會舍棄他,奔向劉成。以他結丹期的修為,也許可以在諸多靈根上修行與恢複,不過換做劣靈根,卻難再有建樹。


    道基猶如薄紙,不穩則不固,不堅則不實。


    在一定程度上,劣靈根比之亂雜靈根還要低劣,並非不可修行,而是付出的代價驚天,一個劣靈根的修士想要在修仙路上長久的走下去,唯有以無量的丹藥來催動,比之中品靈根要高上百倍千倍,且這種代價會隨著境界的升高而加劇。可以這麽說,即便是將嶽陽宗的全部身家都壓上,也難以讓林雲跨進高層修士的行列。


    難道這就是自己一廂情願的修仙路,如此的殘酷與冷漠!少年唇角的自嘲,似是變得更加的苦澀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衰頹,袖中的手掌緊緊握攏,他更相信,事在人為!


    突然間,遠處的蔥鬱山嶺中閃現出一個黑點,轉眼間,黑點漸漸變大,顯露一個中年人的身影,腳踏飛劍,衣抉飄飄。


    “弟子見過師尊!”林雲躬身,恭敬的行了一禮。


    “走,我先帶你點燃命魂燈!”說話間,林生探手,射出一道綠光,將林雲拉上了飛劍,光華閃爍,兩人自山腰消失了身形。


    盞茶的功夫,兩人降落在一處山嶺腳下。


    山嶺低矮,在綿延的山脈中顯得尤為突出,其上建有一座五層樓闕,呈塔狀分布,中央的牌匾,銘寫著命魂殿三個大字,在陽光下,紫光爍爍,耀的人眼睜不開。


    林生看了眼前的樓閣一眼,抬腳向前走去,不遠處是層疊而上的石階,寬大而宏偉,足有數百階之高。


    兩人拾階而上,台階很高,每一步都要耗費巨大的體力。林雲瘦小的身板吃重,額頭上汗水順著通紅的麵頰流下,呼吸有些急促。


    林生向後瞥了一眼氣喘籲籲的少年人,微微一笑,放慢了腳步,淡淡的解釋道:“魂燈是用你的鮮血做燈油,用一絲魂魄點燃,與你的生死相連。倘若修士身死,那魂燈亦會熄滅,許多修仙宗門用此來了解弟子的生死狀況。”


    林雲點頭,想必命魂殿便是嶽陽宗存放弟子魂燈的地方,不過林生的下一句話就讓他吊膽提心了。


    “且若是有人施以大法,也許能夠看到修士生機泯滅之際的一些情景。”林生輕聲道。


    林雲心神猛地一顫,眼中露出一絲慌張之色,不過在刹那間隱去,沒有引起林生的注意,旋即不著痕跡的問道:“這樣的神奇,在外行走的弟子豈不是有了一層無形中的庇護?”


    “嗬嗬,凡事都是有代價的,若要觀修士臨死景象,需要施法人以道行,精血甚至是壽元來獻祭,且要比魂燈主人的境界高上一個階位才行。除非發生驚天地的大事,否則很少有人會做出這樣的施法。”


    聞言,林生搖頭輕笑,否定了林雲的想法,旋即警戒道:“若是你以後在外行走,萬不要以為打著嶽陽宗的旗幟,就可以安然無憂。”


    “是,多謝師尊教誨!”林雲點頭應道,心中卻是大鬆了口氣,想必那枯槁老修士,唯恐自身的受損,並未還原出張風臨死時的景象,否則他的麻煩就要大了。


    行近了有半炷香的時間,兩人才登上了峰頂。此時的林雲已經是雙腿酸麻,汗沁脊背,而旁邊的林生卻猶如賞山玩水般自在,臉上平靜淡然,讓林雲心中豔羨不已。


    咬牙邁進命魂殿的門檻,看著麵前的場景,林雲的嘴巴驚得能塞下自己的拳頭。


    近萬盞魂燈騰騰燃燒,魂火成暗黑色,發出幽幽的光澤,左右搖曳著,壯觀的場麵,卻有陣陣的陰冷氣息彌漫,仿若地府中閃動的鬼火,讓林雲僵直的身軀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魂燈下的燭台是由青石雕琢而成,精細而華美,有半人高,上麵是一座臉盆大小的盛開蓮花,栩栩如生,能夠清晰地看到其上密布的紋絡,裏麵貫注的是暗紅的鮮血,魂火燃燒間,有輕微的波痕產生,令人悚然。


    片刻後,從燈火的陰影中現出一道灰色的身影,是一名年輕的男子,徑直向林雲二人走來。


    “拜見師叔。”灰衣男子欠身道。


    “這是昨日剛進宗的新弟子,來此點燃魂燈,你安排吧。”林生輕嗯了一聲,淡淡的說道。


    這裏是命魂殿的底層,安放的是練氣弟子的命魂燈,以此類推,張風存放在二層,而天成子安置在四層,不知道第五層是否有燈盞存在,林雲心中暗暗地想著。


    “是,師叔請隨我來。”灰衣男子抬頭瞥了林雲一眼,點頭應道,隨即向大殿內的角落中走去。


    殿宇很寬廣,遠比外界看到的要大,灰衣男子將林生二人領到最邊側的一列,那裏有不少的空白青石燭台。


    林雲匆匆的掃過,此處的燈盞中的血液還是鮮紅色,顯然是像他這般的新生弟子,剛剛點燃。


    反手,林生取出一柄匕首,刀刃呈亮白色,薄如蟬翼,在幽火的映照下,有淩厲的光澤閃動,給人一種很鋒利的感覺。


    林雲明白,接過林生手中的匕首,深吸口氣,在胳膊上輕輕一劃,一道血痕即刻浮現,汩汩的鮮血順著胳膊流淌出來,滴落在蓮花燈盞中。


    幾個呼吸的時間,燈盞中的凹槽灌滿,微微晃動間,有懾人的光澤波動,因為損失了大量的鮮血,少年的臉色有些蒼白。


    不知什麽時候,林生手上多出一張黃色的符籙,嘴唇輕動,發出蒙蒙的光霧,旋即印在林雲胳膊的傷痕處。


    旁側的男子唇角微張了張,眼中閃過可惜之色,看向林雲的目光也變的古怪起來。


    這張符籙名為止血符,是修士在爭鬥中治療法術創傷的,雖然稱不上珍貴,但用在一個簡單的外傷上,就有些可惜了。


    光霧迷蒙,將流血的傷口遮掩,胳膊上的疼痛休止,替而代之的是一股酸癢的感覺,仿若有蟲蟻在攀爬。沒過多久,光華斂去,黃色的符籙化成了灰煙,而之前手臂上的紮長傷口已經消失不見,連疤痕也未曾留下,似是從未發生過一般。


    如此效能,難怪灰衣人會感到可惜。林雲詫異的同時,心中對於林生的感激又多生了一分。


    緊接著,林生伸出右手食指,一道青色的光團在指間生成,頑皮的跳躍著,望了林雲一眼,旋即點在眉心處。


    在青光入體的一刹那,林雲身子輕顫,有一股吸力產生,似是要從他腦海中拉扯出什麽,心中雖然驚詫,卻沒有絲毫的反抗,眼皮微微閉合。


    片刻,林生唇角微揚,拿開食指,伴隨著青光離開的還有一滴暗黑色的血液,被包籠在其內,頗為神秘。


    見到眼前的血滴,林雲瞳孔微微收縮,想來這就是修士常常說起的魂血。


    淡淡的青光將魂血托浮在半空中,隻見林生雙手掐訣,青光向著盛滿鮮血的燈盞緩緩飛去,噗的一聲輕響,一道幽幽的燭火在魂血接近血液之時,憑空的燃起,騰騰跳動著,顯示出蓬勃的生機。


    輕舒一口氣,林生彈指,青色光芒一閃,魂血在轉眼間沒進林雲的腦海。


    拿出一枚玉簡,捏在手指間,在上麵銘刻了林雲的基本信息,隨手拋給灰衣人,開口道:“行了,接下來的事情交由你了。”


    說罷,林生轉身向殿外走去,林雲跟隨在後,正當兩人走下石階時,遠處一道青光激射而來,幾個閃爍間,著落在殿前的石台上。


    兩道身影顯露而出,一位身著青衣的老者,黑須白發,身後是一名俊朗的青年,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容,黑色的長發披落在胸前,正是被天塵子收為弟子的吳洛。


    “拜見師伯。”林生恭聲道,林雲亦是躬身,站在身後,束手而立。


    “林老頭還好吧?昨日匆匆一見,還沒有說上幾句話,就不見了身影。這個就是林老頭才收的弟子吧。”輕易老者捋了捋胡須,渾濁的目光在林雲身上掃了掃,輕聲問道。


    “師祖,這位兄台名為木雲,是罕見的劣靈根,被林師祖收為門下。”


    還未等林生開口,一旁的吳洛就笑著應道,話語中的透漏出不加掩飾的譏諷,似是要將之前口中吐出的歉意全部收回。


    “回去告訴林老頭,讓他不要著急上火,來日方長。”青衣老者嘿嘿一笑,對著林生說道,旋即不再理會兩人,踏步進入殿中。


    “這就是人性的冷漠麽?”林雲心頭響起一道憤怒的冷笑,緊握的手掌,骨節都發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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